那东西是被她从嘴里抵出来的半截舌头。
我终于忍不住一口把胃里翻搅着的那团东西给呕了出来,没来得及闪开,所以全喷在了井里。随即被人一把从井边拖开:“谁!谁让她进来了!!”
我认出了陈金华粗犷的嗓门。他就像只怒不可遏的狮子,连拖带拽把我推到了仓库门外,一边冲着我怒吼:“凑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警察马上要来了你搞个屁事啊!!”
“毙了你!老子毙了你!!!”
比陈金华更大声的,是突如其来一个老头沙砾似粗糙的嗓音。
听见那声音明显可以感觉到陈金华的眼角跳了下,迅速转过身想去关门,他身后那道瘦小的身影已经风似地卷进了仓库。
“站住!你给我站住!”陈金华赶紧跟了进去,一边冲着里头吼:“都愣着干吗,快把他给我挡住!!”
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那直闯进门的老头已经奔到井边,探头朝里张望着,一边拍着井圈咧嘴大笑:“娃娃!娃娃!本新啊!我要娃娃!我要那只娃娃!”
“老爷子……老爷子!”院门外本新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经过我身边直奔进仓库,一张脸焦黄焦黄的,满头大汗:“老爷子,夯闹了,跟本新回去,跟本新……”
“我要娃娃!我要娃娃!”尖着声打断本新的话,那老头一弯腰朝井里钻了进去。惊得边上人赶紧抓住他用力往外拉,这举动引来他更尖锐的叫:“娃娃!!我要娃娃!!!”
小小的仓库里登时乱做一团。
尖叫的,咒骂的,哀求的,束手无措吓哭了的……我在那片混乱里离开了这片院子。
回到住的那间屋,林绢正坐在床上喝粥,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看到我的样子她吃了一惊:“怎么了??你吃坏东西了??”
“没有,拍电影的地方出了点事。”一边回答我一边开始收拾行李。这地方太鬼,昨晚锡箔灰逆飞,今天一大早死人,死得还蹊跷,说什么都不能久留。
“什么事。”听说出事,林绢倒来了兴致:“刚才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
“死人?!谁死了……”
没等我回答,突然边上一阵电话铃响,电击似的把我给惊蛰了一下。
林绢也安静了下来,有点疑惑地看着我身边那张桌子。桌子上那台发黄的老式电话机在一片寂静里一下一下响着,清脆而单调的铃声,错觉时光倒退五十年。
这台岁数应该比我爸爸还大的老电话机,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它是报废了的……
下意识看了看林绢,她也正以同样询问的眼神望着我。直到第六次铃声响起,我走过去抓起了听筒:“喂?”
听筒里一片嘈杂声,带着股刺鼻的塑胶味和霉味,但没人说话。
“喂!”于是我再叫了一声。
依旧没有人说话。
怪事……
正准备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突然一声细小的声音从那片嘈杂声里钻了出来,带着点迟疑,模模糊糊的:“喂……”
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喂,找谁。”于是我问。
那女人半晌没再发出声音。
我忍不住朝林绢又看了一眼,看到她用口型在问我是谁来的电话,我冲她摇摇头。
她从床上爬了下来,轻轻走到我身边侧过头。刚把耳朵凑近听筒,听筒里突然传出来一声重重的抽泣:“小……”
“什么?”噪音太响,我没听清楚。
“小心……”断断续续又响起那女人细小的声音,这回听清楚了,只是让我有点疑惑:“你说什么???”
“小心莫非!!!!”
陡然一声尖叫惊得我险些丢掉手里的话筒,边上的林绢也被吓了一跳,退后几步吞了口口水:“疯子……
“小心莫非!!小心莫非!!小心莫非!!”这同时听筒里一叠声尖叫刀似的一下接一下刺进我耳朵,震得我头被钉子锥似的一突一突地疼。
直到回过神用力把听筒丢掉,却被林绢迅速抓到手里。听了听,半晌摇摇头,把它递还给我:“这人是谁?”
我没接:“不知道。”
“她干什么啊鬼叫鬼叫的。”
“不知道……”
“她对你叫些啥?”
“不太明白,什么小心莫非的……她现在还在说话么。”
“没有,好象挂了,你听听。”
这才从她手里接过听筒,我听了下。里头除了嘈杂声什么都没有。于是把它搁回原地:“绢,今天身体怎么样。”
“还行吧。”
“那一起收拾下行李,等警察来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可是连着等了两个小时,没等到警察,程舫却意外地来到了我们屋,带着剧组那几个主心骨的人。
她进屋时那张脸脸色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