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处境已经让人非常难以承受了……不单我们的处境,还有狐狸的状况。
偏这两人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些话来,让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变得更加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觉得那个双目失明的男人有点可恨起来。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在这种时候表现出的异于常人的冷静和诚恳,他觉得很合适么?这种感情上的事情,非要在这种时候还针锋相对争个明白么?难道连伪装的体贴和爱都吝于给彼方?况且那有效期,不过只是现在短短共处的那么一点时间。过后,也许就此葬身在这里了,黑暗里,两人彼此再看不见……
就是这么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非要,为了一个说法,一个好看的姿态,于是让人更加绝望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在乎什么。
“娟,”于是我叫林娟,想把她叫到我身边来,离那男人远一点。
但是林娟没有应我。
我以为她是在气头上,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所以略微把声音抬高了一点,我再叫:“娟!”
很奇怪,她依旧没有应我。
“娟??”我再提高了点声音:“娟,你在干什么??”
声音在黑暗里撞击出一道道回音,很响得了,可是林娟仍然没有回答我。
这叫我突然之间有些慌了起来:
“娟,你说话啊,你在干什么??你说话啊!”
还是没人回答我。
“陈导!”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叫:“陈导!!”
但陈金华也没有回答我。从林娟和周林开始交谈,他就没再发出过声音,原本以为他是在听他俩的谈话,可现在显然并非如此。
“周林!林娟!陈导!!!”
我一个个把他们的名字叫出来,这几个就在刚才还在我身边说着话的人。
现下却没有一个出声回答我。
而在回音过后,空气迅速沉淀出一片寂静。很浓很浓的寂静。寂静里,除了我和狐狸的呼吸,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着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而他们三个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不敢想,一点也不敢想。只用力抱着怀里的狐狸,他一半身体在地上,一半在我怀里,除了呼吸什么动静都没有,却是这寂静里唯一能让我感觉到真实存在的。“狐狸……”我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虽然这种时候哭是最无用的。
可是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突然之间的孤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四周除了呼吸声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怕……不同于见到那么多人被杀害的场面,不同于被困在宅子里无法走出去……就好像睡醒后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在连一丝海岸线都望不到的海面上,这是种阴冷的突然让人从头到脚都在发抖的可怕。
以至一时我都没感觉到自己手指间所触碰到的变化,那种毛发褪尽,变成了光滑的人的肌肤的变化。就连耳朵边原本微弱的呼吸声也逐渐清晰起来,我都没有留意到。我只是用力抓着狐狸的身体,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狐狸你醒醒……狐狸……狐狸……”
直到一只手用力揉了下我的头发,并且在我头上拍了一下,我才惊跳着住了嘴。
“把外套给我,”开口的时候,狐狸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的模样,而用刚才抱着的方式,我已经抱不住他。他从我怀里直起了身体,那双碧绿的眼睛在望向我的时候,一闪一闪烧着磷火似的光。
第一次觉得这光并不可怕。
它们真漂亮……漂亮的让我眼泪忍不住直跌了下来:“狐狸!”我大叫:“狐狸!”
那双眼因此月牙似的弯了起来,我听见狐狸低低的笑声:“哦呀,还能叫的再激动点不?小样儿可怜的……让人怪有成就感的。”
“……你是猪。”
“你见到猪能这么激动?猪说,不容易啊……”
“……”
“话说,我身材好不?”
“……”
“上面都摸完了要不要再往下摸一点?”
“狐狸!你丫一辈子就这么猥琐死算了!!!”
“不行,我不哭不行。”感觉到狐狸的手指在我爬满眼泪的脸上划过,我边哭边笑。
“为什么?”他问。手指再次划过我的脸,忽然一顿。
随即那两道月牙般的笑从目光里淡了出去,眨了下眼,他看着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用力吸了口气,很惊讶自己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听起来依旧这么高兴:“虽然很像,但你不是狐狸,你是谁?”捏着刚才从地上摸到的碎玻璃,我在他低头说话的那瞬把它架在了狐狸的脖子上,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继续往下掉。“你到底是谁!”
“木头……光着脑袋”
“……摇啊什么……不见”
“……拍一下娃娃出来”
“最慢的一个……这儿……”
“木头……的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看不见”
“你拍一下……啊……拍一下……啊……”
边上忽然有人在轻轻的唱歌,那首我好几次在宅子里听到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