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脱水机弄的。”重新放好项链,邵慧敏道。
“脱水机??”我诧异。
她苦笑,点点头。“那天阿姨没来,所以我自己洗了衣服。洗完了拿去阳台脱水时,没留神脖子上的挂链钻进了脱水机的筒子里,然后……”说到这而眉心一皱,似乎不堪回首那段记忆。
而不需要她多加细说,我也能想象出来当时是怎样一副可怕的场面:挂在脖子上的挂链被夹在脱水机的筒子里了,这种时候一开脱水按钮,那根链条必然以一种可怕的力度急速旋转起来。
不过相比它可能带来的更严重的后果,其实邵慧敏脖子上的伤已算是很轻的了。
“我得庆幸那根链条很细,并且脆弱。”看出我眼中所想,她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脖子喃喃道:“否则……我的脖子岂止受这样的伤,恐怕整个儿都被它扭断了。”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连项链被脱水机夹住了都没感觉到。”
闻言她看向我,牵了牵嘴角:“你不觉得奇怪么,宝珠,大凡把衣服扔进脱水机后,我们通常都是先直起身,然后才将机器的盖子盖上。为什么我却是低着头附身在脱水机上方,以这种姿势将盖子盖上的?”
听她这么一问,随即也觉得奇怪起来,我当即点头:“是啊,确实……那你当时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当时注意力全被楼下看到的一样东西给吸引过去了……”
“什么东西?”
她抿了抿嘴唇。一瞬间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她轻轻打了个颤,低声道:“我看到一个人影,很模糊的一个人影,在我家楼下的花园里站着,抬头看着我……”
说到这里时我不禁也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她的话和她说话时眼里的神情,而是因为就在她刚刚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见到她身后那道窗外有个人正靠在窗玻璃上朝我俩的方向看着。
苍白的路灯正照在他脸上,因而将他的脸也映得苍白如纸,这张苍白的脸如同女人般美丽至妩媚,这熟悉的美丽却如同刀尖似的在我眼里狠狠扎了一下。那瞬间我几乎将手里的冰淇淋杯给泼出去,因为即使隔了那么多年,经过了那么多事,这张脸以及他曾经所带给我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却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
他是我第一次遇到术士蓝的那天夜里,在那节充满了腐肉和血腥味道的车厢中,所同住过一室的“尸人”。
第104章
之所以称他“尸人”,因为他是个被用钉子钉穿了头颅却不死的活死人。蓝说他是一具被‘走尸人’所操控的尸体,可是因为年代过久,所以已不是寻常的‘走尸人’所能控制得稳妥的,因而最终控尸不成,那个‘走尸人’反而丧命在这个‘尸人’的手里,之后他从那节车厢里消失,直到几年后我回老家探亲,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他的出现。
至今无比清晰地记得他当时几乎要了狐狸的命,所幸蓝的到来,同铘联手才让他再度消失。转眼已是两三年过去了,我几乎已快要忘了他的存在,却没想到此时会突然见到他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而且离得这样近。
“宝珠?宝珠?”
愣神间听见邵慧敏在叫我。忙抬头望向她,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疑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没办法回答。因为就在刚才挪开眼睛的片刻功夫,当我目光再次转向那道窗户时,那地方却黑洞洞什么人影都没有了。一时也不知道是否真有那么个人出现过,或者仅仅是我的错觉,我迟疑了下摇摇头,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大概冰激淋吃多了,刚才肚子一下子有点不舒服。”
“是么,要不要紧?”问是这么问,但可以看出她并不确定是否相信我的话,因为就在我低头将冰激淋杯推到一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又回头朝身后和窗外看了两眼。
于是我道:“我没事。刚才你说到有个人影在你家楼下的花园里看你,后来怎样了?”
听我这么问,她抿了抿嘴唇。似有些犹豫,片刻后慢慢道:“如果我说那个人是江齐生,你会不会认为那是我的幻觉?”
“你看清楚他的脸了么?”
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是很清楚,那会儿太阳很大,他在楼下被阴影挡着,看起来黑糊糊的,但那身衣服……那身衣服是他穿的没错。”
“你怎么确定他穿的衣服一定就是你丈夫穿的那身?”在我印象里,男人着装总是差不多的,除非特别另类,比如蓝,比如狐狸。而即便是狐狸,他如果不是特别弄得花枝招展的话,穿的衣服也是烂大街的普通,脱下来换给谁穿我也不一定认得出来那衣服就是狐狸的。
“因为那身衣服是他火化前我亲手给他穿上的,”邵慧敏的回答打消了我的疑惑。“你有见过谁大伏天穿着全套羊毛绒西装在大太阳地下晒的么?”
我摇摇头。
她垂下头,脸色苍白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就在那个时候我的链子被脱水机绞住了,差点勒段了我的脖子。而等它被拉断我恢复自由后再往楼下看,楼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你觉得他复活了?”我看着她的神情小心揣测着她的想法。
她摇头:“不,我不认为人真的可以死而复生。”
这倒也是,如果已经火化了,那么就不可能存在死而复生的可能。“那么……幽灵?”
“我不知道……但他看起来又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我是说……我是说我不知道幽灵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毕竟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在问我:你有没有见过?
我避开她视线,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杯子:“他消失了,你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么。”
“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齐生的出现。”
“后来你又再次见过他?”
“不止一次。”
“那你……后来有没有看清楚过他?”
“没有,一次也没有。说实话,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我周围出现过,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就好象人家常说的那种第六感一样。”说到这里,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眼里的困惑,她话音顿了顿。“是不是没有听明白,宝珠?”
我确实听得不太明白。既不能确定江齐生是否真的在她周围出现过,又能感觉到江齐生的存在,这是一种怎样的状况?“……第六感,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见他,只是感觉到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听我这样问,她眼里露出些许烦躁,只耐着性子将这烦躁小心压着,她继续用她细而柔和的嗓音慢慢道:“有次我在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我边上走动,于是睁开眼,结果看到一个人在床边站着。样子很像江齐生,可是等我坐起来的时候,他却不见了,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听上去和我刚才见到‘尸人’的状况很相似,这令我不自禁朝她身后那道窗外又看了一眼。
“还有一次,我开着车走在路上,”顺着我的目光也朝身后看了两眼,她接着道:“经过路口时原本是要小转弯的,但你猜发生了什么?我听到有人在我后座上用力拍了下车窗。”
“你后车座上没有人吧?”
“当然没有。当时把我吓慌了,也不知怎的一踩油门就朝前笔直开了过去,都没见到路口对面刚跳的红灯,也因此,几乎和一辆横向过来的公交车撞上,很险,如果当时不是我索性加大油门冲过去,必定就同那辆车撞上了。”说到这里轻轻吸了口气,她再次摸了摸脖子上那道伤:“而就在那一切发生的同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个人在我后座上坐着,身上穿着江齐生那身羊毛绒西装,脸上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看着我……”
“然后他也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我刚在路对面把车停下来,他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