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不由一个激灵。朗骞怎么可能有五十多岁……他看起来至多不超过三十五岁啊……可是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写得清楚,1960年生。
脑子里由此乱了起来,我忽儿想着他那张酷似狐狸的脸,忽儿想着那老鬼说的话,忽儿又是眼前这明明白白的档案……一时脚有些不稳,几乎跌坐到地上,所幸被身后的铘扶住。他用他冰冷的手指碰了碰我,于是我重新冷静下来,朝罗永刚点开的第二照片看了过去。
那依旧是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长得像个混血儿,后面罗永刚的话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朗骞的第二任妻子,中法混血儿,89年同他结婚,同年底死于飞机失事。由于父母双亡又家中非常有钱,所以给朗骞留下了一笔十分丰厚的遗产。”说完点开第三张照片,毫无例外,那又是一个美丽如明星般的年轻女人,比前面两个稍微年长些,三十多岁的样子,罗永刚看了她一眼,道:“我读书时迷过一阵这个女人,也是因为她所以我那时对朗骞做过一些调查,但是……”说到但是,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介绍道:“朗骞的第三任妻子,话剧演员,现在应该没几个人记得她了。曾有一度要转向银幕,但她同朗骞结婚后就不再继续演戏了,91年结婚,93年冬天因意外死于煤气中毒。”说到这里他不再继续往下点击,只将椅子转个身,面朝向我对我道:“基本上,这个男人每过两到三年就结一次婚,每次婚姻保持的时间长短不等,但似乎没有超过四年以上的,之后他的妻子就死了,死因各种各样,车祸,溺水,煤气中毒,飞机失事……除了他第一任妻子是自杀以外,其余都勉强可以说是自然死亡。当然,由于看上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所以他所居住的那些城市的警方,以及我们这里,全都对他做过缜密的调查,查出来的结果是令人无奈的。无论他那些妻子以什么样的遭遇死去,他总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也没有任何证据能显示他做过任何手脚间接导致那些女人的死,因而,他是清白的。”
“真神奇……”一口气听到这里,我不由呐呐道。
罗永刚笑笑:“的确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事情。一个不停地娶妻又不停地死去妻子的男人;一个靠不断死去妻子后,不断变得更加富有的男人……他两只手却无比清白,比这张空白的纸头还要清白。说出去谁信,偏偏那是事实。”说着,将他用来做比较的那张纸在手心中揉碎,他朝我看了一眼:“那么,你朋友确实跟他订婚了是么。”
我下意识点点头。
他靠向椅背朝我指了指:“那作为一个同你认识了那么多年的老警察,我奉劝你一句,要么让你那朋友三思而行,要么让她现在买份保险,受益人写你名字。”
我僵硬地笑笑:“你真会说笑,罗队……”
他不置可否,转身从桌上取过支笔和本子,将笔尖朝我脸处指了指:“那么我算已经帮到你了是么。”
我点点头。
“那轮到你了。”
第132章完美二十三
“邵慧敏一直都在害怕,我觉得她是在害怕着她的丈夫。当然,我知道她丈夫江齐生一年前就已死于心脏病发作,但是她在最近一次跟我的会面时……也就是她被害的当天,她对我说了很多关于她和江齐生的事。她说起她同江齐生的那些感情纠葛,以及她丈夫去世后她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生活,从中可以感觉出她对江齐生的恐惧,她甚至还说,觉得自己看到死去的江齐生又复活了,并还一直在跟踪她。”
“我知道这很可笑,人死自然是肯定不可能复生的,但我想,也许邵慧敏虽然跟我说他丈夫的前妻是死于自杀,但潜意识、或者其实她是知道的,那个女人是死于她丈夫之手。当然我这么说也只是假设而已,毕竟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可证明人一定是江齐生所杀。”
“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会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邵慧敏总觉得江齐生复活了,而那个让她整天生活在恐慌里的跟踪者又到底是谁,跟她或者江齐生是什么样一种关系。因为她很明确地告诉过我,她曾发现那人在她新搬的住房楼下监视她。甚至在她被害当晚她给我打来电话时还告诉我,她又见到那名跟踪者了,听语气极其紧张。”
离开警局前,我对罗永刚说了以上这番话。
不管这些话对罗永刚是否有用,我已经将能说的都跟他说了,其余只剩下那些邵慧敏所说遇鬼的事件,说了也没有意义。但我看出他对我所说的那名跟踪者还是颇感兴趣的,虽然按照邵慧敏的说法,那其实应该是她丈夫。
我希望籍此确实能够帮到罗永刚,哪怕一点点也好,我是多想看到他能把那个用如此可怕的手段将邵慧敏杀害的凶手绳之于法。
之后,我便和铘一起离开了警局前往朗骞所住的地方。
公车晃动的节奏让我不由自主靠在铘的肩膀上打了个盹,但不过几分钟,就惊醒了过来,因为我梦见林绢被车撞了,头也飞了出去,就掉在我怀里。
醒来时还感觉自己好像抱着她头一样,这种可怕的真实感让我用力喘了几口气,见状铘望向我,蹙眉道:“你怎么了。”
“做噩梦了。”
“有所思有所梦,你从打不通林绢电话那刻起就心神不定,噩梦必然是跟她有关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朗骞是什么。”
随即听铘突兀问到这个,我迟疑了下,望望窗外离目的地还有段路,便撇去那些不能说的东西,我将自己怎样同朗骞在墓地里认识,怎样知道他是林绢的未婚夫,又怎样通过他才见到了沈子琨……这一系列的事简单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怪就怪在他明明应该是五十多岁了,可看上去显然还是个年轻人的样子,并且……他同狐狸长得很像。”
“是么。”铘听后看了我一眼,目光似乎微有闪烁,却未透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问了句:“林绢也这么觉得么?”
“林绢?”我摇摇头,“林绢说不像,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气话。”
“你同她吵架了?”
“我……”咬了咬嘴唇没回答,我将目光转向窗外沉默了阵,随后道:“总之,你觉得朗骞会是妖类么?”
“从年纪来看,有可能。但至于究竟是什么,还得亲眼见过才能明确。”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他问:“那个警察,我们之前刚进去时,我见他面前所放那些纸张,其中有一张照片,上面那个死去的女人是你认识的么。”
“她是我过去的同学。”
“她死的样子很特别。”
听他说起,不由又想起她尸体的惨样,我皱了皱眉:“不要再说这个了,我不想听。”
“我所说的特别,是因她令我想起几百年前曾见过类似的仪式。”
“仪式??”这让我一下子将目光转向了他,“什么样的仪式?”
“有大族中的人,为了惩戒家中女眷所做出的不可饶恕的罪孽,于是进行的一种仪式。但因极度残忍,后来被朝廷严令废除。而最后一次做出那种仪式的人,后来似乎被判了剐刑。”
“……是么。”
愣愣听铘将话说完,他说话总是惜字如金般的简单,但就那么短短数语,已是概括出当时一幅可怕的场面。几百年前为惩戒家中女眷所进行的变态仪式么?可是几百年前那些残忍的人所做的仪式,为什么几百年后邵慧敏会遭遇到相似的残害呢?
思忖间,没等我想好怎样将心里的疑惑问出,车已到站。我不得不先暂将这些放到一边同铘一起下了车,因为眼下有更为棘手的事要先去处理。
我不晓得林绢这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跟我不一样,平时她手机总是带在身边并且保持着24小时的待机状态,要找人是很方便的,但这次我在上车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听,未免让我惴惴不安。算算时间,距离我发怒离开这里已有一天两夜,这段时间林绢应该是一直都同朗骞待在一起的,所以,如果朗骞真如我所想是个妖怪,那……
我不敢继续设想那可能发生的结果,只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到了朗骞的别墅门口。
此时中午时分,小区内静得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唯有他家花圃内那些蔷薇怒放着,红红的一片,开得热闹无比。
我穿过院子径直到门前按了按门铃。
门铃声隔着一道门仍听得很清楚,它单调而空荡地在别墅宽敞的客厅中回响着,几遍过去,没见任何人出来应门。
是两人都不在家中么?我寻思。一边正要再继续按,却见铘走到我身后对着门轻轻一推,那门便无声无息地敞了开来。迎头扑来一阵穿堂风,清冷的,带着一股铁观音的清香。
闻到这味道铘似乎怔了怔,随即仿佛忘了我的存在般,他径自朝屋内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