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她真的有通灵的本事。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不安,因为忍不住又想起她后来在秦奶奶家后窗时所说的那番话,那番关于一个吊死鬼的描述……如此简单却又鲜活到阴森的描述……而可巧的是,偏偏当夜周艳又说她见到有人上吊。虽然后来被证实那是假的,也许是仅仅只是她做的噩梦,但两下一经联系,难免令我有种无法名状的不安。
正这样胡思乱想间,忽见那黄皮子扭头朝我方向看了一眼,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随后整个儿忽地消失了,我看到冯导如释重负般直了直腰,精神忽起地抬高声音大声道:“第七幕准备,小张,西厢房里那口柜子修得怎么样了?”
“昨儿晚饭前就已经把门装好了。”西厢房内有人应。
“那就好,这年头这种样子的好东西不多见,你仿真度可得弄得高点,免得一上银幕就露陷了。”一边说,他一边带着众人朝秦奶奶那间看风景的小房间内走了进去,片刻里面静了下来,隐隐能听见演员念台词的声音,窗口处有几个偷溜进来的邻居趴在窗户口朝里看着,回头瞅见我,便示意我过去看,并用嘴形对我讲:是程杰伦!
我笑着摇摇头。
便转身要朝回厨房,不料刚一迈步便猛听见冯导那巨大的嗓子里骤地爆出声粗话:“我操!!我他妈操!!什么玩意啊这是!!什么玩意啊!!”
而随即窗户口那几人一下子触电般朝后退了开来。
随着屋内一阵炸开了锅般的尖叫声,我见到那几人像看到了什么无比令人骇然的东西般苍白着脸朝弄堂外奔了出去,与此同时屋内的人也都争先恐后地奔了出来,有几个女人更是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哭,有的干脆吐了起来,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只隐隐听见他们巨大的惊叫声里夹杂着死人,尸体之类的字眼,不由得令我重新跑回到窗口前。
此时一大群人从弄堂外涌了进来,包括守在外面的保安。显然是被那几个仓皇跑出去的人给叫进来的,他们瞬间把对面那栋房子围得水泄不通,于是原先从屋里逃出去的剧组成员也重新装起胆子跟着靠近了过去,但也仅限于门口和窗户处,随后踮着脚朝里张望,亦有几个胆大的跟着保安朝门里走了进去,不出片刻,便听到更多的惊叫声响起,此起彼伏:“天哪,怎么这么惨啊!”
“他到底是谁啊……”
“死了很久了吧……要死了……哪个变态下的手!怎么那么惨啊!”
“啊呀……那件绿绸袄子!该……该不会是后勤老杨吧?!”
“呃……是啊,这两天一直看他穿的这件啊!!”
第144章小棺材八
警方大约在二十分钟后彻底封锁了这个地方,两旁弄堂的出入口都被封死,相关的剧组人员被集中在二楼接受警方盘查,狭窄的地方待不下所有人,于是导演制片以及比较大腕的演员便暂留在我店里,因而我的店这一整天也就只能歇业。
又见罗警官,他一看到我就是那副“果然又跟你沾边”的表情。
天可怜见,这次我仅仅只是凑巧住在命案现场的对面而已,但当我凭着同他认识的关系,在被清空了的弄堂内走到西厢房那处墙壁边,踮脚望进秦奶奶房间那道窗里时,一眼见到里头的景象,虽然自持也算是见多识广,仍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里原本空落落的房间正中,端端正正摆着口橱。
就是原先靠墙摆放着的那口缺了门的雕花壁橱。此时两边的门已被修好,一扇半掩着,一扇敞开着,从敞开的那扇门内可以清楚见到有个人“蹲”在里面,说是蹲,其实是弯曲了身体被挂在里面,就像件皱巴巴的衣服一样,因为整个身体的水分似乎全都蒸发了。
这令他全身皮肤松松垮垮垂挂在骨骼外,被一些肌肉勉强支撑着,一眼看上去非常瘦小,仿佛完全不是个四五十岁的成年人,而像个儿童一般,因此轻易便被一支衣架给悬挂在壁橱内。
架子勾着它身上那件颇为刺眼的碧绿色袄子,那颜色令它整个儿看去如蜡一般枯黄,突出的颈椎骨连着垂到胸口处那颗异样庞大的头颅,摇摇欲坠,因而令脸上那双直愣愣圆睁着的眼睛有时看上去仿佛有生命般,时不时会在有人走动时闪过一丝光,在那张被皱纹挤出种怪异笑容的面孔上,如移动般忽隐忽现,几乎能让人感觉出一种叫做“视线”的东西。
“似乎每次见到你,必然能遇到一些特别诡异的东西。”正屏息观望得仔细时,身后冷不丁响起罗警官的话音,将我给惊得一跳。
匆忙回过头,便见他正若有所思在朝屋里看着,也不知道是同我一样在打量着那具形同木乃伊般的尸体,还是在观看着里面取证人员小心翼翼的动作。于是苦笑了下,我道:“只不过是碰巧住在这附近,罗队。”
“开个玩笑。”他闻言朝我笑笑,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把,“你怎么会跑这里来偷看,瞧脸色难看成这样,晚上可别做噩梦了。”
“确实有点后悔。刚才听他们说得有些好奇,所以忍不住过来看了,现在想来,还不如不过来看,这死人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岂止是可怕。”轻轻咕哝了句,他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朝这房子指了指:“说起来,记得这房子以前也发生过一桩有些诡异的事,你应该是记得的吧。”
“你是说秦奶奶么?”
“对,我看过法医的报告,说是她死了半年才被人发现了尸体,按说,那尸体都该烂得差不多了吧,可是外表却保存得堪称完好。更有趣的是,还有人声称那半年里见过她在市场里捡菜皮,你说,这多有意思……”
“嗯,这我也听说过。”我点点头。继而补充了一句:“但我是没有见到过。”
他倒并没有关心我说了什么,只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摸了摸下巴再次望向窗内:“但眼下这具尸体,状况却更为让人费解。”
“是么?”
“当然。你看,这具尸体的样子让你想到什么?”他用套了手套的手敲了敲窗玻璃。
“木乃伊。”我不假思索道。
“确实很像木乃伊。但你知道一具尸体从刚死到木乃伊化,需要多少时间么?”
我摇摇头。我又不是百科全书,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通常情况下需要几个月,如果环境特别干燥通风的话,也许会稍微快一点。”
“那他已经死去很久了么?”我问。但心里却不由思忖,若这个尸体真的是刚才听他们所说,是剧组后勤部的那个姓杨的人,那么他死的时间绝对不可能超过一天。
而随后罗永刚的话亦证实了这一点。
他听了我的话后摇了摇头,道:“应该是死去了很久才会变成这种样子,但从尸体的僵硬度,眼睛,还有身体剩余的器官等等,这些非常单纯、不需要借助任何复杂的实验室仪器便可看出的是,这人死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天。”
“一天时间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不由脱口问。
“这就是欲待解决的谜了,”他从窗内收回视线,望向我道。“或者在那些人里找出凶手,由他来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那些人里,你是说剧组那些人么?”
“没错,尤其是昨晚留在这房子里的人,他们的嫌疑最大,也最具备作案的时间。”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道:“但昨晚午夜后他们都几乎没睡,应该是没什么作案的时间吧。”
“昨晚午夜后他们几乎没睡?”这话令罗永刚登时感兴趣了起来,他露出一丝笑看了看我,朝我点点手指:“我就知道有你在,你必然会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东西,那昨晚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一晚上没睡的?”
我望着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本来若我不说,他们组里的人也会对他说,现在被我说了,只怕我又要同这案子纠缠不清了。但悔则悔矣,已是晚了,只能强打了精神将昨晚我听见的,以及今早所发生的事简单同罗永刚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