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像刚才那只一样堂而皇之地在冯导背后现形,那可是极其罕见的。我想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见到它了吧,从它那会儿的眼神便可看出,这必然是它故意所为,并且还当着狐狸的面,却不知是故意挑衅还是有着别的目的。
于是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跟着狐狸进了厨房。
本以为他把我叫进去是要同我说些什么,却只见他翻箱倒柜地在厨房里胡乱找了一阵,随后翻出了一些茶叶似的干草,墨绿色厚厚一把,将它们倒进锅里灌上水,开足了灶火烧了起来。
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烧茶喝的呢?
见此情形不由令我皱了皱眉,但随即,我闻到那从锅子的热气中逐渐散发出来的气味并非像是茶叶,它非常浓烈,应是香的,但同一种辛辣的味道缠在一起,便令这香气变得非常古怪。
“你在烧什么??”于是忍不住问道。
狐狸没有回答,只轻轻朝我瞥了一眼,一副‘等着看便是’的神情。我便只能在一旁耐心等着,直等到那口锅中沸腾出的热量渐渐将周围的瓷砖蒙上一层水汽时,见狐狸从灶台上跳下,走到一旁偏窗处将那扇灰蒙蒙的窗又朝外推开了点,随后照着缝隙处朝店堂内看了片刻,复直起身,挑了挑眉道:“果真如我所料,是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听他这样说我不由凑过去看,见他目光所指之处正是冯导的位置。
那男人正徘徊在角落里打着手机,面色很难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会儿实在忍耐不住了,他欲哭无泪般对着手机内的人道:“王局长,我骂你?我怎么可能骂你?我上午到底啥时候给你打过电话呢你倒是给个话啊……”
话还没说完,对方显然已经将电话挂了,他呆呆对着自己手机看了片刻,低低骂了声娘。随后坐回到制片身边压低了声音同她开始谈起了什么。这时刚好背正对着我,于是我见到他背上那片衣服朝上隆起微微一点弧度,似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钻着,时不时的随着他说话动作而一阵波动。
随后那东西似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像是薄雾般的一团,看不出任何形状,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样一种颜色。朦朦胧胧自冯导的脖子处直至他腰的地方吸附着,时而波动一下,便似乎整个儿膨胀了一点,这时就会看到冯导用力地捏一下自己的脖子或者肩膀,一副关节疼痛的样子。
“这就是那只黄皮子么??”见状我不由再次问道。
狐狸闻言朝我笑了笑,朝我咧出一排白亮亮的大牙:“黄皮子怎会是这种样子,不过要说是,倒也未尝不可,它原是一只被执念生成的黄皮子。”
“……什么意思……”我被他的话绕得有点糊涂。
狐狸将目光再次朝窗外投了一眼,随后道:“这东西叫念蛊,本是无形无状的,但随着人执念的加深,便会渐具规模。看他身上这一只恐怕没个把年头是形成不了的,也不知是招惹了谁给下了这样的蛊,此时我只有用苦艾草熏出的味道才能令你窥到它原形,但长此这样下去,只怕他早晚会连骨髓都被这东西给蛀空。”
“是吗?!”他这话令我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原以为只是单纯的黄皮子附身,却没想到被狐狸这一说,竟得到这样一个真相。“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也许吧。”狐狸看了我一眼,“但无论怎样,你少理会便是,蛊这东西最是烦人,若沾上边不知以后会引来些怎样的麻烦。”说到这儿,忽低头弹了下我的额头,将我从原先惶恐僵滞的状态中弹醒了回来。“啧,发什么傻呆,早知不该告诉给你听。”
“那我总会问到你肯说为止的。”我咕哝。
他再弹了我一把:“因而你也别去多想什么,晓得你这小白总是不知便罢,知道了难免纠结半天。要想想那种人所处的世界纷乱复杂,遭遇到这种事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你只需记着这点就是了。”
“知道啦。”
一边应着,我一边又不自禁朝那导演望了过去。此时难免带着一种有些悲哀的感觉,仿佛面对着一个濒临死亡的重症患者,明知他死期将至却也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滋味实在是相当不好受的。
“呐……狐狸,我在想……”于是不由自主的扯了下狐狸的袖子。
他似知道我想说些什么般朝我咧嘴一笑,然后朝我做了个‘一边玩儿去’的手势。
恰在此时外面人叫我添饮料,我便悻悻然提着茶壶走了出去。刚出厨房,便见店门口有人在争执,原来是周艳受惊后似乎有些不舒服,所以罗娟娟差自己助理去给她买些药来,但助理却在店门口被警方挡住了,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于是双方由争论陷入僵持,甚至罗娟娟也亲自加入了进去,这大明星持着同警方高层有朋友的关系,所以说话很是不客气,将两名拦在外面的年轻警察说得面红耳赤,乃至见到罗永刚过来,仍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罗警官,您看看您的下属,这也太不人道了吧,连药都不让买!”
“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我可以找人给你们代买。”毕竟是见惯不怪,罗永刚不温不火两句话便将罗娟娟的气焰给轻轻压了下去,她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眼周艳,问:“那倒是,你胃不舒服胸口也不舒服,那该买哪种药呢?”
周艳见状红着脸垂下头,也不吭声,只是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周围的人同样沉默着。自他们见着冯导身后的黄皮子以后,就一直那样沉默着鲜少再有人说话,似乎连那起命案都给忘了似的。此时见到罗永刚进店,似不约而同轻轻松了口气,一声不响等着他过来问话,那种急切想离开这里的神色几乎呼之欲出。
罗永刚静静观察着他们。
我想他必然比我看得要仔细得多,并带着他的某种目的,不放过这里任何一人脸上细微的神情。
在短短一圈扫视后,他再次朝罗娟娟望了一眼,笑了笑问她:“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件有趣的事情,说是有人见到你昨天夜里上吊了是么。”
这话令罗娟娟牵了牵嘴角朝周艳看了眼。
周艳的头因此而垂得更低,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胸口。
“是的。”于是罗娟娟笑笑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昨晚至你今天到拍摄现场,这段时间你究竟在什么地方么?”
“这就算是开始盘查了么。”罗娟娟自言自语般咕哝了一句,便道:“昨天我的戏份结束以后我同别人一起吃了顿夜宵,大约九点左右的样子吧,然后就回希尔顿睡觉了。一直到今早九点起来,然后过来上工,差不多九点半到的这里。”
“也就是说,从昨晚大约十点到今早九点半,你始终是一个人。”
“原本是该有两个的,另一个临时有事。”说着她朝方即真望了一眼。对方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因为他正在角落中靠在助理的身侧打着盹。
“那么有谁可以证明你那段时间都在希尔顿么。”
“前台和监控可以证明我那时回希尔顿,之后么,我便一直都在房内睡觉。”
“也就是说,那之后,便无人可证明你是否仍在希尔顿了。”边说,罗永刚边在随身带的本子上记了两笔。
罗娟娟抿了抿唇有些严肃地望着他这一举动:“难道我有嫌疑么?”
罗永刚笑笑。没有回答,只径自朝店内走进了几步,随后望向一旁如受惊的雀鸟般微微发着颤的周艳:“你就是昨晚说见到罗娟娟上吊的那个人。”
周艳抬头仓促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着点了下头。
“能说说当时是个怎样的情况么?”
“……但,那兴许是我的噩梦。”
“我没见过有谁对自己做梦与否那么不自信的。姑且不管那是不是你在做梦,说说看当时的情形,我想了解一下。”
这话令周艳舔了舔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