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盛况?”同行者年轻,便好奇追问。
他用更为憧憬的神色抛出一把铜钱,在车上那倌儿回头嫣然而笑的时候,痴痴道:“那会儿呀,听说狐仙阁还没从北方迁来,当时有个红极一时的头牌,红到有人肯出千两黄金博他一笑。”
“千两黄金?那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舍得给。我是不舍得的,又不是□□,一两纹银都不舍得。”
“嘿嘿,你若瞧见了那个头牌,你这番话可就说不出口了。那是真绝色,都说他是真的狐狸精所化,看你一眼魂都没了,还会去想舍不舍得那些钱?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没那些钱,哈哈哈……”
“啊呸!我看你这老不羞怕是被这些美色迷透了心窍,尽知道胡说八道。”
“嘿嘿……信不信由你咯……”
你一言我一语,我正听得有趣,突然前方人群中一阵骚动。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好好在车边跟着的人群,最前方一波突然往车头处集中过去,争前恐后,仿佛车里突然出现了一座金山似的。
由此后面的队伍也开始混乱起来,纷纷争抢着往前挤,直把我挤得连连踉跄,几乎要被身后人推倒在地。
总算站稳脚步时,我这才发现,车头处出现的并不是什么金山银山,而是一个人。
许是快要接近前方一座雕梁画栋的红楼,那马车两侧窗户上原本密密垂落竹帘被小倌卷了起来,与此同时,车门也喀的声朝外推开,一道人影伴着身上晶莹剔透饰物所折射出的绚烂光芒,叮叮当当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些跟抢钱般激动的人,显然就是为了他的出现而争相围拢过去。
只为了在他出门一瞬摸上一把他的衣角,随后就见他身子如同一只最轻巧的燕子,足尖往车架上一点,身子轻轻一旋,无声无息跃然而上,翩然落坐在车顶那张华丽无比的顶盖上。
“雅哥哥!”有人因此而尖叫起来,让我诧异的是,那居然全都是女人。
她们带着二十一世纪女性般张扬得毫无顾忌的热情,朝那人用力挥着手里的帕子,用力叫着他的名字:“雅哥哥!雅哥哥!!”
那人背对着我,身披黑衣,头罩黑纱。裹的几乎密不透风,不过依旧能从衣料起伏有致线条中,窥探出他身姿风华绝代的模样。
面对那么多人的召唤,他仿佛置若罔闻。
只在前方那座红楼因马车距离的接近而突然亮起所有挂灯时,才低下头,对着那些一路跟随而来的激动粉丝们轻轻伸出一只手。
这小小举动登时令所有人更加激动起来。
霎时一波波鲜花往车顶上抛,一把把珠子往车上撒。
目睹于此,那位雅哥哥终于轻轻一声笑,随后站起身,迎着红楼正门门楣上‘狐仙阁’那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淡淡说了声:“客人到,还不快开正门迎客了。”
话音不大,并且刚一出口就被底下的声浪给轻易吞没。
但那话刚从他嘴里说出,狐仙阁两道巨大沉重的门板立刻缓缓被朝外推了开来。
随之,一股冲天的脂粉味从门里扑面而出,伴着道笑逐颜开的声音,一个满头珠花五十开外的婆子从里头热热切切迎了出来:“哎呦呦!各位爷各位奶奶们,还不快里边请,里边请……孩子们呐!都快给我出来接客了!”
第431章青花瓷下四十七
我几乎是被身后那股人流给架进狐仙阁的。
但进门刚一瞬,我扭头就想往外走。
门内纵然灯光晦暗,楼上楼下翩然迎来的那些人也个个一等一的风姿卓越,仍没法阻挡我这双眼睛一下子看出,那些妖娆人影背后隐隐绰绰的尾巴,或者美好人面之后,若隐若现而出的那一张张模样可怖的真相。
这哪里是什么牛郎馆,分明是彻头彻尾的妖怪窝!
原本凑热闹跟着人群一路往这里走,我是为了避开身后不知何种身份的追踪者。眼下追踪者的视线终于消失不见,谁想才离危机,竟又自投罗网般落入另一个更为可怕的境地。
但奇怪的是,刚才那个叫雅哥哥的,以及同在他那辆车上的小倌儿,从他们身上却并没看出任何不妥。所以,究竟是他们道行太高,还是这几个都只是这些妖怪养在阁子里,用来充当诱饵的普通人类?
边琢磨,我边用力推开身后的人流,试图朝外走去。
然而没等我挤到门口,忽然衣袖被人轻轻一扯,随后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声:“这位公子,既然人都来了,不听完老板的琴就走么,未免太拂了我家老板的面子。”
话音未落,身旁人群突然一波躁动。
隐约中,似乎大堂正中央的高台上出现了一个人。
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通体艳丽如火的妩媚,足以点燃人的热情。
虽说妩媚这次并不太适用于男人,但不得不承认,当男人妩媚时,有时会更胜于女人。
由此触动人群仿佛浪潮般往前挤动起来,迫使我不得不跟着跟着一同往里退回。
一路踉踉跄跄,几次差点被人推倒,总算稳住脚步时,正想再抽身往外走,突然一阵流水似的琴音骤起,让这片原本嘈杂无比的空间倏地一静,仿佛须臾间进入了一道极为诡异的平行空间。
真奇怪,就这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场面。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但眼前一切突然带着种无法捉摸的熟悉感,电流般从我脑子里飞闪而过。
或许是梦里。不过更大可能,应是被梵天珠曾刻意隐藏掉的某段记忆。
这种感觉让我莫名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它使我立时放弃了逃离此地的打算,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朝着大堂中央那张被层层花灯所缭绕的高台上看去。
高台上花灯摇曳,被天窗吹荡进来的风,缠卷出一道道甜如蜜糖的香味。
而端坐在高台上低头抚琴的那名红衣男子,衣摆和长发亦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香风缭绕下,有时我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听琴,还是在看着他那抹红得艳煞的身影。
他在用一张古琴弹奏着一支音调简单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