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同?当然是不同的。
只不过这不同并非是存在于狐狸出现后,而且,我跟碧落对于这所谓‘不同’的切入点,显然也是并不相同。
因此面对着他,我一时觉得有些恍惚,在不确定怎样回答才是最合适的情形下,我选择了沉默。
“不愿回答?”他看着我眼睛问。
我将脸侧了侧:“我并没想起多少东西,不过三天之后,那就不知道了。”
这句话成分模糊,但碧落听后目光清明,并无费解或诧异的迹象。所以,若非刻意掩盖,那么他或许已经知道红老板对我所施加的手段。
这么一想的话,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他追踪我和狐狸到了这里,目的并非是为了我的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我脑子里的东西而来。
狐狸不介意我恢复梵天珠的记忆,但几百年前的他一定介意。
这认知让我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情绪的波动自然没有逃过碧落的眼睛,他望着我,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微闪着洞察的光泽:“想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你不够聪明,有时候把东西看得简单些,兴许会更为纯粹。”
“什么样的纯粹?”我问他。也想知道他眼里什么叫做纯粹。
他却没有回答,只在我同他的距离间衡量片刻,然后将目光往他这儿指了指:“离我近点,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
久么?只不过才一晚上的时间,谈得上什么很久?
困惑只是霎那,他扶着我肩膀将我轻轻往前一带,我身不由己就撞进了他怀里。
想再同他保持距离已是不可能,他手按着我的背,手指对着我受伤的部位。所以我没有任何动作。狐狸总教我做人要认清现实,因此我不会冒险去做一块重压面前的碎玻璃,况且他身上带着狐狸几百年来没被时光改变的气息。
“痛吗。”尔后听见他第二次问到我这个问题。
话音淡淡的,并带着点儿警告的刻意。
所以我很快点了点头。
“那还多事?”碧落笑笑,呼吸间吹过的气息仿佛一道清风掠过我发梢,“你跟他在一起有多久了。”
‘他’指的应该就是狐狸。
自己问到关于自己的问题,用着第三人称,仿佛问着一个于己无关的人那样简单随意。这令我喉咙不由有点紧绷。遂想起几天前那个山里的夜晚,我同他在洞中避雨时那段相处与交谈,当时的他着实叫人迷惑,如今看来,原来处处都有着一番深意。“好几年了,没仔细算过。”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很好。”
“怎么个好法。”
我抬头看向他那张跟狐狸一模一样的脸。
类似的话题那晚他引诱我谈到过,只是那会儿以为他不知道我是谁,现在则完全不同,无论立场亦或心态。因此耳根忽地发烫,我张了张嘴,感觉有点难以启齿:“……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就是开心么?”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亲人。”他笑笑:“如果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从来没有想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有一天会死去。”
喉咙里卡了一下,耳根的烫变成死水似的凉,我没有回答。
生老病死,凡人无法逃避的命运。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林宝珠。”
他边说边用手指来勾动我脸侧的头发,很温柔的动作,被我生硬地避开。
他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让我直觉他所要商量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想跟我商量什么事。”
“把你的命给我,就当是借。等我收的那些东西都齐全了,我把它完完整整还给你。”
我呆了呆。
脑子里把这句话慢慢过了两遍,才反应过来,这英俊潇洒的妖狐,竟能把取人性命这种勾当也说得如此恣意洒脱。所以睁大眼看着他,我心里除了一瞬而起愤怒,竟似乎还有那么点佩服:“先生是在说笑么,命能借?借了又能还?”
“人活至多百年,你将你百年不到的这条命给我,我早晚还你一个不死不灭之躯。”
“听起来不错。”
“那是自然。”
“但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他?”
我点头。
目不转睛看着他嘴角扬起的那道弧度,如我所预料,他没再像刚才那样迅速回答。
他沉默地想着他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