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发现,基本上开国皇帝对于册封大臣、王公比较多,而册立后妃较少,同时祝文和碑文也数量庞大。
而越到后面,渐渐这些守成之君便少有册诰文,而多是册立各种妃嫔、皇子,再就是遇到天灾之后写祭文祈求降雨或者少雨。
其中从这些变化就能看出一个朝代的君王看重什么,而这里头又隐含了什么危机。
比如大融传国三代之后,因为分封各地的皇子太多,就曾发生过一次叛乱。
虽然最后叛乱被镇压了下去,但是两朝之后,似乎坐在皇位上的人又忘记了先前的教训,虽然不许皇子、王爷再出京,也不给封地,但是这么多人留在京城,内卷却是越来越严重了,明争暗斗已经走向了朝堂。
谢良臣之前还不知道,现在看这些册诰文采发现,光是京城就有两百多位亲王、郡王,而其子孙后代还在不断的增多,更别提还有一些异姓王及公伯侯府了。
如此庞大的特权阶级,必定需要集中全国的大部分资源来供养,而同时他们又不产生任何价值。
且据谢良臣所知,如今大大融可算不上富庶,在没有天灾时,或许百姓尚能勉强过下去,可一旦发生大面积灾害,那么整个农业生态系统就会瞬间崩溃。
崩溃之后,百姓必然造反,朝廷也必然派兵血腥镇压,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浩劫。
谢良臣一边翻着文史,一边想着对策,可惜无论他有什么想法,目前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实现的。
这一忙就到了午休时间,蔡占和与江牧便过来叫他一起去吃饭。
古代官员是有工作餐的,主要负责部门就是光禄寺,而且他们吃的也不错,不是每人发个饼或者馒头什么的,而是几人围坐在一起,然后有专门的人上菜。
这些钱是由朝廷直接财政下拨,因此没人敢像在地方一样贪污,所以不仅有肉有菜,量还不少,甚至有那些家中清贫的官员,还会打包饭菜带回去。
谢良臣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机关食堂,原本他想去一张空桌子上坐下,哪知蔡占和却拉着他坐到了另一张已经坐了好几个人的桌子旁,因为往往上菜会优先上坐满的桌子。
然后原本的那几个官员在见到蔡占和后同时青了脸。
翰林院有个“饽饽榜眼”的事是早就传开了,最开始大家只当笑谈,结果等到吃饭时辰,他们见识到了蔡占和了不得的胃口后,那些本打算打包饭菜回去的官员们就不爱跟他坐一桌了。
因为只要坐一桌,最后必定光盘。
谢良臣倒是觉得他这个习惯很好,因为这桌上的饭菜其实上得过量了,就算有人要打包,若是没有蔡占和,肯定也要剩下,而剩下之后就是倒掉。
只不过江牧和孟彻似乎却觉得他太过朴实了些,因此进了公厨之后,有人与他们攀谈,二人也就顺势坐到了别桌。
中午他们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午饭用完还能休息一会,不少人都会选择小憩片刻,不过谢良臣却顺道去了鸿胪寺一趟。
鸿胪寺因为要接待外宾,所以寺中有许多的翻译人员,最多的自然是附近几国,如北桑和东陵等,不过因为一直有色目人来大融做生意,有时也会派使节过来,所以翻译西语的也有。
谢良臣英语不好,可是他知道要想了解别国文化以及看懂一些他想看的书,那么掌握语言就是最快的办法。
因着是未打招呼前来串门,所以谢良臣一开始是说自己是来借阅一些资料的,原因就是某一年朝廷接待了外宾,而同年大融的皇帝还纳了个西域的妃子。
鸿胪寺的正官是鸿胪寺卿,正四品官职,其下还设有主簿、司仪、司宾和署丞等职务,寺中最小的官职是从九品的序班,大概有五十人左右,负责接待外宾时的饮食和酒水,除此之外就是不入流的小吏如翻译文书的译员。
听说谢良臣是来找资料的,鸿胪寺的主簿田大人,便带着谢良臣去了文件收发室。
谢良臣一进去就去里面的场面震撼到了。
鸿胪寺收藏文书的地方特别像现代的图书馆,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文献资料,而在靠近过道的这一边,上头则写则该资料是哪一国的,分的特别清楚。
如回鹘、吐蕃、党项,西域如龟鲻、大食、波斯等等全都在列。
而房间的另一边,则摆着宽阔的书桌,上头堆着许多文献资料,都是还没译制的文书,而每张桌子旁则坐着名译员。
此刻恰逢中午休息时间,因此译员们大多都在睡觉,只角落一个男子似乎兴致高昂,手中不停的翻着书页,并时不时的在字典上查着什么。
“谢大人,你要找哪国的资料?所有派使节来过大融的番国信息都在这里了。”田大人伸手从左到右划过,向谢良臣示意。
“我记得好像是色目人。”谢良臣假做迟疑道,“而且比波斯还远,头发似乎是金黄色。”
“色目人?”田大人有点困惑的捋了捋胡子,“若是色目人,恐怕资料不多。”
说着,田大人带着谢良臣来到最后一排书架,但见上面写着高卢、撒克逊。
法国和英国!谢良臣双眼一亮,这正是他要找的!
“多谢田大人,不知这些书籍可有译本,是何人在译?”谢良臣又问。
正说着,刚才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便站起了身,朝他拱手道:“小人卢子望,专管此间资料,谢大人若有任何问题都可问我。”
卢子望,谢良臣朝他笑笑,看来以后自己的外文老师就是他了。
因为工作十分轻松,而且没有来自上官的压力,所以谢良臣到点就直接下班了。
与早上不一样,官员们要是没事,也不用留在宫中值班的话,下午四点就可以回去了,不过这福利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毕竟很多部门都会有积压的工作。
如刑部和大理寺,就算主官没有安排工作,可是他们一个管着刑法,一个管着判案,杂事是很多的,突发事件更是不少,所以常年累月下来就积压了很多的工作,若是不尽快清理,等新的案件一来,那他们就别想回家了。
户部也是一样,他们管着整个朝廷的收支,各种账务纷杂烦扰,加班都不一定做得完,更遑论按时下班了。
因此整个皇宫,最悠闲的部门便要数礼部和翰林院了。
当然,这里的悠闲指的是翰林院中没有什么上进心的翰林,也就是既不想搞学术研究,也不想以后入内阁成为高官,而只打算混子日的翰林。
谢良臣当然不想混日子,因此翰林院散馆之后,有人邀请谢良臣去饮宴,他便没有推辞。
同去的还有江牧和孟彻,而蔡占和则以家住得太远,若是迟了无法出城婉拒了。
出得皇宫,江着便把毛驴牵了过来,谢良臣先让他回去,道晚点再过醉仙楼来接他,随后便与同僚们走了。
等到了地方,谢良臣才发现还有其他官员在,只是是在另外的雅间,他们三个翰林院的新人也是由石侍讲带过去拜访上官。
雅间里坐着的是户部左侍郎,他见几人来访,脸上露出意外之色,等三人拜过,这才急忙走过来扶起他们,笑道:“翰林院果真是人才辈出,个个才俊!”
“多谢大人夸奖,下官愧不敢当。”三人同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