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还是韩世子消息灵通,想来,他与孟循才刚到徽州府的时候,远在京城的韩世子便得了消息。不然,也不至于来的这般及时凑巧。
只是,这么多年前的事了,那位广平侯当真就如此笃定,这个穆延确实是他多年前留下的血脉?
快二十年前的事,任谁也不敢轻易就下了定论。
也兴许,广平侯已经顾不了那样多了。毕竟,他若是再不操些心,这疑似前朝余孽的穆延,很有可能便轻易丢了性命。
毕竟他们受皇命前往徽州府的时候,陛下就曾说过,只要疑似,便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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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循得知祝苡苡提前一日便要回来,有些许意外,更多的却是欣喜。
他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他很想见到她,想知道她的答案。
其实,对于她的答案,他心中早有了定论。
孟循知道,依照祝苡苡的性格,若是不愿答应他,她根本不需要再来见他,甚至,连她的半分消息也不会遣人与他通秉。
她会装作无事发生。
要想解决这桩事,称不上容易,甚至很难。他要做的事,是欺君罔上。若不细细规划周全,别说保全祝家,恐怕连他自己,都性命堪忧。
他早就和礼部的那两位撕破了脸,之所以他现在行事还未受太大影响,那也皆是因为他处处小心,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薛京是礼部侍郎,不便直接插手此事,可他和刑部的袁侍郎却有着同窗情谊,也正是因此,这位袁侍郎向来都与他不对付。
据京中墨石来信,袁侍郎已经向皇帝请旨,想来不是,便要出发动身,前来徽州府。
好在要保穆延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若是这事处理得当,兴许他还能卖广平侯府一个人情。
第68章
月色暗淡,繁星点点。万家灯火俱灭,唯余零星几盏架在门檐下的灯笼,随着微风拂过,轻轻晃动着。万籁俱寂,时不时风过树梢的沙沙声,便格外明显。
轻柔缓和的声音,像是逗弄婴儿时唱的小调一般,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轻轻挠动着名为疲惫的神思,不由得让人思绪迷茫困倦,眼皮轻阖,一道融入寂静沉默的黑夜。
孟循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
院子里的石柱上吊着灯笼,不过只有两盏,借着模糊朦胧的星光,方能瞧清眼前脚下的路。
他前些时候,得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刑部的那位袁侍郎特向陛下请命,愿前往徽州府,助他与费昇二人查案。
追查前朝余党的线索,锦衣卫都在这上面耗了将近一年,也不过才得了零星几点线索,又因为锦衣卫办事太过狠辣,杀了太多与这案子没有太大关系的人,留下了不少恶名,引得朝中不少人议论此事。
这完完全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依照那位袁大人平时的行事作风,必然是不会接下这样的事来做。
除非,有利可图。
他与费昇查到的证据,种种都指向穆延。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换做锦衣卫,早就手起刀落,果断的解决了此事。而他们二人却并没有贸然行动,一方面是顾忌着名声,另一方面,则是他有私心。
但他不能,也不会将费昇拖下水来,费昇与此事毫无关系,甚至还卖了他几分情面,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让费昇受到牵连。
好在,他让墨石刻意透露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广平侯口中。广平侯兴许没这样快来,但韩子章却是不同。
若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应该能够一前一后抵达徽州府,如此一来,他也少了后顾之忧。
他才踏进院子里,门外的仆人便匆匆迎上前来。
向孟循恭敬的行了一礼,他才不急不缓的通秉,“大人,夫人在书房里等着,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里头灯还亮着。”
孟循神色微怔,他以为她会先去休息,明日再来找他,他料到了她会过来,在她离开的那日,便让人收拾好了她的卧房。
这间宅子,是许多年前他置办下的,若不是这次来徽州府办案,需要小住一段时,他甚至都想不起这处。这宅子只两进两出,要比京城的那座宅子小了许多,既然比不上宽敞,那只能尽力让她住得更舒心些。他记得她卧房的陈设,吩咐让人一一仿照着布置,半分差错都不许有。
他唇边难得牵起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意,抬眸凝望着隐匿在云中的玉轮,疲惫了许久的心,莫名得了几分舒畅。
“知道了,别打扰她,我马上过去。”
说完,便拔步进了房中。
以往从容不迫,临危不惧的人,尽在此刻陡然生出了几分急切,这差异,让仅仅只在孟循身边跟了一年不到的人,也心中起了些许疑惑。
虽有疑惑,但他也知晓主人的事,自己一个做下人的不该过问。如此想着,他便转身去了书房那边的候着。
孟循径直朝自己房中走去,他这趟来的匆忙,并没有带太多衣裳,但他依稀记得,她最爱看他穿青绿色。
换了身竹纹滚边的直裰,孟循折步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从外头窗牖,依稀可看见摇曳晃荡的烛光。
孟循眉心蹙起,“怎么不关上门,晚上风大,着凉了怎么办?”
一边伺候的下人有些为难,“大人,是夫人让不让关的……”
“夫人说,吹着夜风,能清醒些。”
孟循顿时冷了脸色,“她这般说,你就依着她?”
那仆人心口一跳,着急忙慌的垂下了头来,双肩也止不住的朝内扣。
“算了,下次记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