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洲却说,他顺从一切,改了姓,迎接批皮的贵公子日子。谁知,生育大出血被断定不能再生育的母亲再度怀孕。
“方安洲”的好日子到头。他形容,自己在顷刻之间失去一切。
他哭得厉害,陡峭挺直的鼻子如火山喷发前的山脉,裂开一道刺眼的红。
青豆也哭得厉害。二哥结婚她都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遑论寄人篱下颠簸流离的傅安洲。
他抚开青豆的泪,拇指流连在酒窝一抽一吸的凹陷,反过来安抚她。
傅安洲告诉她,一直以来,他好好学习,用力做人,在乡下的这几天,是他过的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每个人对他都很真。不求他任何,也不好奇任何。他不用钻进黄金屋,躲避现世,眼前的每个人都是真的对他好。
“我生活里有好多不确定性,所以能争就要争,不争不可能属于我。”
“我喜欢过一个姐姐。”话及此处,他故作迷惑,“豆儿,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青豆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气得攥他手指:“当然!”
“她有一双酒窝。”他看向青豆颊侧那对儿灵动的家伙,眼神变了味。
青豆挤挤酒窝,冲他展示:“嗯,后来呢?”
“后来......她结婚了......”他苦笑,却没再流眼泪,“你看,我命里注定失去一切。”
“她大你多少啊?”喜欢姐姐在这个年代,还蛮少见的。听着有些刺激。
“两岁。”
青豆遗憾:“那没办法,都二十多了呀,还不是怪你太大了。”
这真是意外的答案。傅安洲低笑:“是啊,好像是怪我。”
当时她摸摸他的头,说“好啦以后嫁你”,应该就是开玩笑吧。回头想,她每次看他,更像是试探反应,如他惊喜得喘气,不知所措,她便会高兴,转圈。傅安洲错以为她喜欢自己痴望,兴奋,喘气,实际她只是喜欢玩他。只可惜,他当了真。酒窝真的太有迷惑性了。
青豆:“嗯。”
他看着她:“嗯......”
她傻笑:“嗯!”
他迎着那双酒窝,再次缠绕她的小指,发痴般主动招供:“我特别怕失去。”
“嗯!我懂的。”青豆并不是很懂,但谁不怕失去呢,他说的怕失去应该就是所有人都怕的那种吧。
“顾弈就不会有。”傅安洲失笑地摇摇头,“我问他有没有害怕失去的东西,他告诉我,没有。”
“哦,那你问他是问不到同病相怜的答案的。”如果想找难友,顾弈绝对是差生代表。青豆想了想,“你问虎子,会听到很多。”
傅安洲笑:“他会说什么?”
“虎子怕太多了。他怕这顿饭没肉吃,下顿饭没汤喝,怕娶不到媳妇,怕生不出儿子......”虎子胆小怕事,一点鸡毛蒜皮都要骂骂咧咧。
隔壁地铺传来翻身声。青豆立马噤声。
傅安洲眼皮打架,笑困了,可他死活不放开青豆的手指。
青豆哄他睡觉,像哄小孩青栀一样温柔,“睡吧,睡一觉就都好了。”
傅安洲跌入梦前,拜托她别走,青豆答应了。等到指尖的手指松下劲,她确认一声,才抽身出门。
她跑到室外,大力抽鼻,总算让拥堵的鼻孔通上热气。
田野上,蛙噪蝉鸣,吵得要死。
顾弈久久没动,好像从她转身离开那刻,他就粘在了夜色中。透过他躬背前倾的下蹲姿势,青豆能感受到他身体中有一头困兽在暴躁。
她歪头不解,这卷夜幕卷轴怎么滚不完了?
“你在干吗?怎么没去房顶睡觉?”井到门粗估十几米距离。她上前一步,喉头发紧地问:“你能听见里面说话吗?”
顾弈没有回头,往田野里继续丢石子,反问她:“你觉得呢?”
素素睡了,青豆没有实验对象,只能来回张望,假设说话的传声性。
顾弈突然出声:“豆儿,我报了华西。”
“我知道了。”青豆复杂地看他,“怎么突然想告诉我了?”先前不是憋的好好的吗?
他说:“因为你提过我很适合做牙医。”
“我记得。”
“我还想,以后给你看牙。”
“你当然得给我看牙。”青豆理所当然。
“但我现在不想给你看牙了。”
“为什么?”
他语气平静:“我希望你蛀牙,然后牙痛到打滚。”
“......”青豆一噎,“你考上了再说吧。”
这学校在《南城日报》上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