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户人家都怕吃亏,也都赶紧修了小房,因此,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她妈沈玉梅正蹲在墙边上洗衣服呢。
她心里闪过一阵异常复杂的情绪,有可怜,有憎恶,但更多的是无奈。
老式的皮箱不小心磕在了院门上,发出了明显的声响。
沈玉梅正一边洗衣服一边盘算着晚上吃点啥,倒也不是啥重要的日子,不过就是佟贵山的先头闺女过生日,她这当后妈的,倒不好忘了,不然容易让人挑毛病,留话柄。
听到门响,她下意识的回头,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这孩子,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忽然回来了?
不过三年没见,她这闺女倒是越长越水灵了。
沈玉梅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沫,心里其实挺高兴,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珍珠啊,你这么这时候回来了?”
“妈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别回来探亲,那么远的路,瞎折腾什么呀,住不了几天还得走,这万一路上出点事儿,那不就麻烦了?”
当妈的没有不牵挂孩子的,但沈玉梅考虑的比较多。
主要就是怕花钱,佟珍珠不是偶尔会寄点钱来家吗,虽然这钱是给沈老爷子的,可每次都得她到邮局去取。
有时候她会把钱交给老爷子,有时候赶上手头紧,就自个儿花了。
要是回来探亲,且不说来回路费就得不少钱,这胡同里谁家的孩子回来探亲,走的时候不都是大包小包的,简直把家里都掏空了。
前些天院里的周家老四从山西回来,周家大儿媳妇悄悄说过,全家的糖票肉票布票点心票都被洗劫一空不说,临走还带了五十块钱。
沈玉梅不是不舍得给闺女花钱,但她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她是改嫁的,丈夫前头还有两个孩子呢,她指定不能这么干。
而且家里的确也过得挺拮据,她都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
第十九章
佟珍珠进屋把行李放下,自个儿倒了一杯凉茶喝。
这茶水是用最便宜的茶叶沫子泡出来的,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就像这个家给她的感觉一样。
佟珍珠说,“妈,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我被推荐上学了,中医学院的护士培训班。”
沈玉梅一听,立马高兴的不行了,中医学院那不就是大学吗,护士培训班,那毕业以后就是进医院当护士了。
可就是国家干部了。
要是以后再嫁到门第儿高的人家,比那陈世美的级别还高,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恶气了。
沈玉梅的态度立马不一样了,笑吟吟的说,“珍珠,你饿了吧,妈这就给你去烙饼去,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呢,做鸡蛋饼!”
“不用了,我吃过了。”
沈玉梅一愣,盯了女儿两眼,“你下了火车没回家,先去看你姥爷了?”
“你说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儿呢,哪有你这样的,怎么着也得先来家呀,你这又是行李卷又是箱子的就去了,多不像话!”
说起来她这心里就不舒坦,闺女越长越大,可也越来越不心疼她这个当妈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往家里寄钱,每次都不忘在县里强调,钱是给她姥爷的。
意思她这个当妈的一分不能沾。
现在也是,大老远的回来了,先去看了姥爷,那指定带来的点心和蔗糖什么的,都给了老头儿了。
备不住还给钱了。
虽说都是一家人,老头子之前没少为珍珠花钱,这点不假,可甭管怎么说,他一个当姥爷的,总不能越过她这个当妈的吧?
佟珍珠呛她,“又不是去外头,哪来的那么多讲究,我去看我姥爷,怎么着都成,再说了,你也说不着我,我寄给姥爷的钱,不也一大半被你花了吗?”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最近这两个月她都没有再寄钱了。
沈玉梅一点也不心虚,因为这点钱,佟贵山可没少笑话她,说她这个亲妈还不如姥爷。
要搁在以前,她非得好好数落一下闺女不可。
她皱了皱眉头,“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趁着日头好,赶紧的把被子褥子都拿出来晒一晒吧。”
佟珍珠晒好被褥,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提着篮子去了澡堂子。
临走,没忘了把自己的皮箱上了锁。
下午五六点钟,佟贵山回来了,因为输了牌,耷拉着一张脸,佟德胜和佟德花也回来了,他俩一个比佟珍珠大三岁,一个大一岁。
他俩都在街道办的纸盒厂上班。
兄妹俩对她突然回来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佟德胜满脸带笑,甚至带着两分讨好,“珍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知青是有探亲假的,周遭和珍珠一起下乡的,一般春节都会回来一趟,他早盼着他这个妹妹能回来呢。
佟德胜跑到自己住的窝棚里,拿出存下的一包饼干,因为放的时间太长,都有些回潮了,说,“珍珠,你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