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便转身带人离去。
瑞初托着小脸在炕上坐了一会醒觉,过了约么有半炷香的时间,她慢吞吞地抻了抻身子,侧头喊自己的宫女成柳,“帮我把上午没读完的那本书拿来吧。”
“是。”成柳应了声,又点了两盏灯来,将暖阁里照得亮亮的,通明如白昼。
敏若今天在乾清宫里的行为有一点的出格,虽然凭借这么多年相处打下来的底子,敏若确定康熙不会生她的气。但一是为了契合人设,二是为了加深人设并为日后的生活做保障,敏若还是得走这一趟。
按照她多年的经验,这种情况前提下过去,不带点东西说不过去 。
所以敏若下午便叫乌希哈煲了一锅粥,还有几碟子小菜、一盅山楂雪梨饮,拿大提盒装了两盒,她带着人和东西,慢吞吞地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门口的侍卫不会拦她,进去了梁九功瞧见她的身影连忙迎上来,“贵主子来了,皇上在里头批奏折呢。”
“替我通传一声吧。皇上用过晚点了吗?”敏若似是随意一问,梁九功满脸是笑地摇摇头,过去给敏若通传。
康熙也没拦敏若,所以敏若一路顺畅地进入了康熙处理政务的殿内,熟悉得好像回自己老家——其实她不常来乾清宫,但骄纵跋扈起来气势得端足。
“怎么过来了?”康熙没从奏章中抬起头来,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敏若起身,随口问。
敏若道:“料想皇上还没用晚点,中午带着孩子们吃了顿好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想着也来犒劳犒劳您的胃口。”
康熙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意味不明,“朕还以为是来赔罪的呢。”
“您愿意这么想倒是也对。”敏若极为流畅地接下一句,然后道:“白日是行举有失,在御前放肆,请您绕过妾这一回吧。”
康熙看了眼她按在食盒上的手,道:“朕若是不绕过,你就不给朕吃了?”
敏若以笑容无声回答。
康熙轻哼了一声,白她一眼,“朕要和你计较起来,那气三天三夜都生不完!罢了,还能和你计较吗?”
“妾小您这么多,您又大人有大量,我自个琢磨着您应该也是不会计较的。”敏若笑眯眯道,康熙斜睨她一眼,“朕若是与你计较,就是不够大度了?”
敏若撇嘴道:“您再挑我的话、翻我的白眼,我可就带着食盒走了。”
康熙摆摆手,“朕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这回了。有什么吃的?”
敏若亲手打开食盒,先端了一个盖盅出来,掀开里头是还冒着热气的粥,粥底洁白晶莹,撒着碧绿的香菜碎,热气腾腾、米香浓郁。
康熙一扬眉,“你就给朕喝萝卜粥?”
“我都陪着孩子们吃了几个月的素了,您这会不过是一碗素粥,有什么抱怨的?”敏若也跟着扬眉,康熙道:“朕还以为你是来给朕清火的呢……瑞初还小,她还得长身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也不要带着瑞初死守那些刻板规矩。”
敏若道:“她是晚辈,应该的。……确实是煲来给您下下火气的,您难道就不吃了?”说完,也不等康熙言语,抿唇笑了,“润肺止咳的,这段日子落了雪,地龙、熏笼烧得更热了,您这几日咳嗽得厉害,想是受了燥热火气,用些凉粥正好。”
康熙长叹一声,“孩子们却见不到朕的不适,各个不叫人省心。”
“叫人省心的还是孩子了吗?”敏若一面说着,一面又从食盒里一碟碟往外端东西,“不过您每日看奏折、读书到三更,光是素粥也不顶用。用油炸得酥脆的鱼鲊,还有一碟子肉脯……秋日腌的瓜菽,前儿开坛取出来合着大椒、茴香、砂仁一起烘干的,入口香脆,都说吃着不错。藕丸子是今儿个新做的,中午孩子们吃的时候很喜欢……”
康熙听着她絮絮地说,走过来在榻上坐下,坐定之后低声道:“你也别忙了,坐下,咱们俩说说话。”
敏若点点头,将食盒盖上,在小炕桌的另一边落了座。
康熙一边喝粥,一面问她:“白日里是德妃叫人给你报的信?”
“是。说是十三阿哥病了,她走不开身。”敏若神情很淡,言止于此。康熙空着的一只手伸过来拍拍她的手,道:“朕问了太医,胤祥是有些咳嗽。”
可不是,十三阿哥病了有六七日了。时气的缘故,这段日子咳嗽的人多,可十三阿哥先天强健,那点咳嗽到如今也该快好了。
见敏若没言语,康熙没再提这个,只道:“朕心里有数,不会叫胤禛吃了亏的,你放心。”
敏若点点头,从她把康熙拉到饭桌前开始,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就已经系数达到了。
康熙这会在她对面叨叨,她满心都是:加戏加班得加钱。
可惜这句话这辈子大概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没事,憋着搁心里自己爽爽也挺好。
至于康熙说的不会叫胤禛吃亏……她听了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波动。
宫里的这些孩子,要长大哪有不吃亏的?
就是安儿,她不也人工让他吃了一次亏,好认识人心险恶,让他知道自己当下的处境吗?
而且康熙这些儿子里,到最后最不会吃亏的恐怕就是胤禛了。
她在心里跑马,面上摆出平静的神情听康熙说话。康熙继续道:“朕今日忽然想,要不就由你先照顾着胤禛。虽说他大了、在阿哥所里住,用人操心的地方有限,可到底还得有个人看顾着些。原本你和布尔和也好,当年胤禛还小的时候,布尔和也将他托付给你几次。若说这宫里还有个能处处惦记他的人,也无外乎是你了……”
敏若立刻清醒起来,郑重地道:“当日姐姐尚在时,我说我此生只求安稳度日,今日这句话我还能原样说给您。如今有了安儿和瑞初,我也只想守着两个孩子安稳度过余生。权势、荣华、尊位,我都不求。”
她极认真正色地看向康熙,康熙似乎怔了一下,“朕没与你说这个……”
“胤禛是布尔和养大的,他生母又尚且在世。可您若让我抚养他,我是什么身份呢?”
敏若轻轻摇头,“您知道我的性子,是最不喜欢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如今的日子便很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儿女绕膝、有您相伴,一切都足够我满足的了。我知道,前段日子宫外风言风语不少,可他们所说的那些,我都不想求。
此生若不生在富贵门庭、未入帝王家,便在乡野之间、辟一处清静之地清幽平淡地过一生,也是我所愿意的。反而权势、名位,非我所求,非我所愿。”
她鲜少用这样很认真正经的神情对康熙说话,康熙凝视着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心思朕明白。”
敏若很浅地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无需那些名分,我也会照看胤禛的。
不说与布尔和的情分,就说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布尔和不在了,我多看顾他一些,是做长辈的应当做的。”
她顿了一顿,又语重心长地轻声道:“德妃与胤禛母子分别多年,情分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您多给他们些时间,局外人再着急都是无用的。”
“这段日子,不说你推了胤禛一把,就是惠妃、荣妃哪个没有劝过她?她若真念着这份母子情分,今日为何不来?十三的病也不过是个托词!怯懦犹豫进退失据,她就那么怕得罪人吗?”康熙振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