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想了想,道:“瑞初那边应该也早留意着了,我这边,你将宫里那两箱子整理一番,再叫兰齐将宫外那些整理出名录来,尽快组织人手誊抄。誊抄的要细致,可是我要留着压棺材板的。养孩子养一回,老底都搭出去了。”
她这话这一听好似抱怨,但细看她轻松安适的眉眼便知不过是一句玩笑,兰杜道:“咱们公主孝顺着呢,走到哪里都惦记着您,您是最有儿女晚辈福的了。只是年轻的晚辈后生,哪有不需要家里帮扶的?”
敏若斜她一眼,道:“有时我都怀疑瑞初和安儿他们是怎么收买了你,他们才和你认识多少年、咱们两个认识多少年了?”
兰杜轻笑道:“若非是您的骨血,奴才何必如此上心?您这醋呷得忒没理了。”
“行了,忙吧。”敏若道:“下午蓁蓁大概会入宫。届时我若午睡没醒,给她煮前天开的那封普洱,不要来喊我。”
兰杜笑道:“温宪公主哪敢扰您午睡啊——奴才就嘱咐乌希哈做五公主喜欢的红豆酥饼和花生乳酪,保准不叫公主寂寞。”
“好啊兰杜,你现在谁都打趣。”敏若道:“我心里倒是平衡一些了。”
兰芳在一边忍笑,到底没忍住,兰杜悄悄瞪她一眼,兰芳立刻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敏若,其变脸速度,不去搞艺术真是可惜了。
敏若呷了口茶,从一边抓了把葵花籽在手里,兰芳的表情更委屈了,但她水平到底没有敏若高深,没一会便憋不住了,揉揉脸道:“主子您赏赏脸,配合奴才一把呗。”
敏若白了兰芳一眼,兰杜叹一口气,脸上似乎写满了无奈,问兰芳:“阁下今年芳龄几何啊?”
兰芳不吭声了,敏若忍不住笑出声来,三人说了一会话,兰杜兰芳各自去忙,敏若则转身午睡去了。
这个季节不午睡,岂不辜负了外面的寒风凛冽和殿内温暖的火炕?
下午蓁蓁果然入宫,被安排在前殿吃点心喝乳酪,等了也没多久,殿里的西洋钟一响,她看一眼就知道敏若午睡起身的时候到了,果然不多时,便听外面逐渐有了声音。
蓁蓁起身等待迎接,见敏若面色红润神态悠闲徐徐而来,笑道:“我自然算过得潇洒悠闲的,却还是远不及娘娘您。”
“你若立刻能将手上的事甩开不干,也能悠闲起来。”敏若道:“来多久了?”
“一刻钟,赶着太阳好进来的,再说,我这个时候进来,兰杜姑姑还不得安排我两样好吃的?”蓁蓁笑嘻嘻道。
待敏若落座分茶,蓁蓁才正经起来,亦坐下,先是道:“瑞初早两年也托我留意古籍孤本,我那边也攒了不少,想着您回头若是往南边送东西,蹭您的车队,一同送去,好省些事。”
敏若点点头,“回头你将东西送到庄子上就是了。”
然后蓁蓁才说起近日朝中之事,半带讽笑半是感慨地道:“我算是知道,您当年所言‘底线都是用脚踩出来的’是何意了。瑞初行事步步看似温和其实都踩在他们的所谓‘底线’上,他们还不是一退再退,到如今,愈发连驳斥反对瑞初的本钱都没有了。”
“那你呢?”敏若看向蓁蓁,目光平和,似乎只是日常闲语,然而其中宁静并不止代表温和,还有坚定不卑,“做好顺着这两股东风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吗?”
蓁蓁深吸一口气,旋即徐徐吐出,坚定道:“我已准备了三年。”
见蓁蓁如此,敏若方缓缓一笑:她的第三个好结果,要到来了。
敏若从来坚信,她们会一赢到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成语解释:星光清冷色纯正。也借以称颂人的品行高洁正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卖儿子不丢脸,卖起来也不要手软。
观察康熙多年,敏若得出了如是一条属于康熙的行事理念。
书芳对此,唯有一声冷笑——对着康熙的。
虽然如今是她们要利用康熙这条理念做事,但一想到这,她就会想起胤礼当年被康熙过继出去,因而总忍不住冷笑。
若说康熙最上心的,当然还是前头年长的几个儿子,对小儿子们的宠爱就更似是施舍,儿子多了不值钱,随着年岁愈长、儿子愈多,他逐渐也没有了年轻时当阿玛那种兴奋欢喜的感觉。
大抵是儿子多了,就不珍贵了吧。
……康熙的女儿不如儿子多,却也没见他珍视到哪去。
书芳定定冷笑了一会,抿平了唇角,呷一口茶,缓缓道:“于他,选瓜尔佳氏还是选成舟,无非是在利用安亲王府军中势力和治河上做出选择。但老安亲王薨逝多年,安亲王嫡支零落,势力早已大不如前,增添成舟身上的重量,这一轻一重之前,他自然会选择更重的那个。……但他也有意扶植一位军中实权皇子,那……”
“扶植军中实权皇子是为了稳固君权,当年他决定过继胤礼,如今时局变动,想法自然也会随之变动。胤礼是成舟的木,他要顺水推舟走下去,可既然这舟如今都要掉头了,你觉着他还会再造一条船吗?”
康熙是嫌他的儿子们有野心的还不够多、争的还不够热闹吗?
尤其如今太子复立,朝中那滩水浑得敏若看一眼都觉着会伤了眼,如此局势莫测之时,康熙不会轻易再落子扶棋了。
哪怕日后局势稍微分明——至少在康熙心里,康熙再起此心,届时胤礼已不知妇唱夫随跟着成舟深耕何物多少年,安亲王府那点故人恐怕骨头都化成渣子了,康熙自然不会再看上胤礼了。
如此算来,其实胤礼过继这一场并不亏。
名份上被过继出去了,马上最大的价值也要被康熙用完,此后若离开京师,受制于康熙之地便会逐渐减少——和他那群不能随意出京的兄弟们比,至少他还有去见一见天地辽阔的机会。
敏若略一解释,书芳心里将这个盘算清楚,稍微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我为他母一场,不能赠他自由,至少要帮他远离他所厌之事。”
胤礼打小淘气,娘俩的日子一向过得鸡飞狗跳的,但血脉相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书芳又岂能不疼、岂能不为他思虑周详?
譬如成舟之事,哪怕她心中再想帮成舟一把,若胤礼已有心上人想要迎为嫡福晋,她也不会答应此事的。
敏若含笑打趣道:“做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样。”
“姐姐不也是这么为安儿和瑞初他们打算的吗?”书芳轻声道:“我身已注定困于此,又怎能不为孩儿搏一把?”
敏若忽然想起小芽芽。
长在郡王府的小姑娘,她活得能比宫中的公主们自在,却也终究受生来便有的身份所限。
再过些年,芽芽也要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