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提前十分钟到达,会议室人头攒动,人们正在交头接耳讨论着稍后的汇报,周迦南最后才会出现。
徐冉整理着手里的合同,这段时间,她集团医院两头跑,睡眠不够,人瘦了些。
一个空隙,部长朱正关心地嘱咐了她两句:“工作要劳逸结合,该休息休息,别把自己逼太近。”
“嗯,是。”
徐冉不想耽误工作,常常是加班结束才往医院赶,也许正因如此,朱正还以为她是工作太累。
“如果太累请几天假也没关系的,你开口,周总肯定是能体谅的……”
徐冉怔了一秒,摇摇头,只说自己没事。
朱正没那么幼稚,出来工作,老板都是资本家,怎么会看员工太累就体谅地放假?
他当然是看准了,才敢说这句话。
他又不傻,当初和金岸开口要徐冉是经了他的口,且不提上次的事,从法律顾问尘埃落定的那天起,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至于徐冉是不是有男友的事,他才不管,那和他没关系,他只知道徐冉在周迦南那儿不太不一样,就可以了。
徐冉从朱正的话里听出什么,无奈苦笑。
最可怕的便是这样的润物细无声,身在其中的人不复从前,但一旁围观的群众却还在为你们拍手起哄。
会议开始的前一分钟,周迦南准点踩着步子进来。
他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坐在椅上,冷冷听着下属们报告最新进展,偶尔提一两个犀利的问题,都是直中要害,他工作起来一向很有威势,资格再老的高层到了他面前,也不敢放松。
不知为什么,今天从一进门起,徐冉就莫名的紧张。
她很久没有这样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会议进行了二十分钟,他们的视线始终没有过交流。
明明内容准备得很充分,但她就像个忐忑的学生,不由自主害怕着即将被点到的发言。
她害怕的不是发言,害怕的是被点到。
只是,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到来,周迦南没有点她的名字,在朱正讲完后,周迦南直接点了另一位新加入的齐律师补充,发言时间有限,每个部门只有两个人能做报告。
这意味着,如果她不主动,今天的会议上,她可能没有发言的机会了。
其实这也正常,齐律师第一次参加会议,应该给她机会。
是她太紧张才忽略了这个问题。
徐冉低下头,盯着眼前厚厚的一沓发言稿还有合同愣神,她总是习惯做足准备,有时也会用不上。
但今天,她好像有点格外敏感。
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失落,隐秘地堆积在她的胸口,不可现于人前。
汇报过程中,周迦南听得很仔细,并挑了几个关键的地方提问,前面几处齐律师都对答得不错,只是倒数第二个问题,漏了一条内容,她加入时间不长,对这个项目不如朱正和徐冉了解的深。
徐冉踌躇几秒,在笔记本上敲下一行字,在屏幕上放大,又用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轻拽了拽对方,齐律师意识到什么,看稿的功夫,余光瞥过那行字,及时补充了进去。
这个动作,除了离得近的朱正,和正朝法务部方向注视的周迦南,并没有人察觉。
徐冉松了口气,按撤销键将字清除。
周迦南静静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下一刻,到了项目部发言。
副部长黄忠讲的内容很短,但提出的问题却很严重,一家建筑材料的供货商要加价,如果降不下来,整个项目都要超预算,他们尝试沟通,无果。
“哪家?”
“强力。”
“加多少?”
“百分之十二。”
这次要和强力采购的原料高达九千万,百分之十二就是一千零八十万,不算高到不能接受,可见强力还是想做这单生意的,这是这幅临时坐地起价的脸孔,未免令人不爽。
但现在的问题是,项目的每项资金都在一个严格控制的区间内,今天这个加价,明天那个听到了风声也要加价怎么办?
有些步不是让不了,是不能让。
让一步,可能就要一让再让。
会议室,开发部刘维第一个接口:“奶奶的,百分之十二?他可真敢想,以前不是合作得挺好?你们是怎么谈的?这个节骨眼儿怎么还涨价了?”
黄忠是不外露的性格,听到刘维不怎么友善的质问,只是淡淡道:“我们已经谈下了百分之三,一开始对方要的是百分之十五……”
徐冉皱鼻,采购她不懂,但黄忠这个人,她不信。
对方,就是那天楼梯间里的两人之一……
刘维和黄忠拗起来,你来我往,交锋了几句。
周迦南敲轻笔记本电脑,几分钟后,才冷淡地开口。
“百分之十二,是只对我们?还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