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安舍不得将楚灯青放回床榻,松松环抱着她:“好。”
楚灯青蹙起长眉:“岑鞍,不对,萧岑安,把我放下!”
萧岑安心一颤,摒除不该有的心思听从了命令:“是,教主,不……楚姑娘。”
楚灯青躺在床榻上,轻咳一声,乏力道:“跪下。”
萧岑安愣在床榻:“教主,我——”
“跪下。”楚灯青冷淡而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萧岑安闭上眼又睁开,将一切情绪压下,冷静道:“是。”
他依言跪在床榻旁,垂眸不言。
楚灯青又咳嗽了几声,缓缓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见我现在是个女人,起了轻薄之心。”
“教主,我——”
“不必急着解释,告诉你也好。我幼时就服了秘药,自此不必来月事,也无法生儿育女。我早已放弃女儿身,一心追求武功大道,你若是助我,我记你恩情,你若是想阻拦我,岑鞍,别怪本教主无情。”
“楚姑娘,岑鞍记住了。”萧岑安跪在地上,地面之凉不及内心深处半分。
他抬起头,半是疼惜半是恨意:“可教主,习武根本不用放弃女儿身,我不知是谁让你服了药,是谁让你遮掩真容,可到底——习武与性别毫无关系。”
楚灯青冷笑:“我爹不会害我。反倒是你们这些正派人士,叫人恶心。毁我易星教,废我一身功夫,叫我如今男不男女不女苟延残喘。萧岑安,我真想杀光你们。”
气急攻心,楚灯青闭上眼急喘起来,萧岑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楚灯青轻拍她背顺心气:“都是岑鞍的错,教主别气了。教主想要的,无论是什么,岑鞍都心甘情愿去取。”
“萧岑安,”楚灯青喘着气道,“你若敢背叛我,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算本教主念旧情。”
萧岑安紧紧抱住楚灯青,宁愿这一刻持续到地老天荒,他惨然一笑:“萧岑安记住了。”
“楚姑娘,你头还疼吗?伤口有没有好些?”他闭上眼,竭力维持平淡的语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能叫你阿青吗?这样外人不易起疑心。”
楚灯青轻蹙眉头,忍受着浑身的疼痛:“随你。”
屋檐之上,偷潜入此院的萧巍吟久久怔愣。那日过后,楚灯青一直昏迷,萧巍吟先后送来几次珍贵药材,全被萧岑安婉拒。他甚至无法进入院中,刚敲门就被萧岑安打发走。
萧巍吟心中有愧,无法强闯,但忧心如酲,便想着来看一眼吧,只是确定楚姑娘情况,没有其他心思。
谁知这一来,竟得知这样的消息。魔教教主赵笑空,女儿家?楚姑娘?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赵笑空与楚姑娘等同起来,一个是魔头,一个是天边月,一个配得上碎尸万段,一个只可远观无法触及。
屋内再无动静,萧巍吟小心翼翼地离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叫他告密,他做不到。赵笑空已经武功尽废,容颜尽改,前尘事了,就当她从此只是楚灯青。
既然做了楚灯青,那就一辈子做下去。只要她一直是楚灯青,萧巍吟就不会对她怎样。倘若她非要当魔头,武功能废一次就能废第二次。
萧巍吟回到自己院内,却看见萧文瑶在院中等待。他满身戾气无处发泄,只能阖了眼勉强平息。
三息过后,他掀开眼帘问:“文瑶,你来此作甚?”
“义兄,你这几日都往萧岑安那里跑,每次都带着珍贵药材,怎么,”萧文瑶咬牙暗恨,“是看上楚姑娘了?”
“胡言乱语。”萧巍吟绕开萧文瑶,却被萧文瑶一把抓住袖子。
“义兄!”萧文瑶红着眼眶道,“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思,还要去拈花惹草。你当我萧文瑶是什么?”
萧巍吟望向萧文瑶,神色冷淡:“文瑶,你是我义妹,除了兄妹之情,还能有什么。”
“又不是亲妹妹!”萧文瑶不依,“巍吟,你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我会乖的,你要送药材我去送,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去做。但义兄,你不可以喜欢别人。”
萧巍吟微皱长眉,心下烦闷,面上却平息下来:“文瑶,我累了。听话,不要闹了。”
萧文瑶眼中含泪,手指一根根地松开,萧巍吟的袖子得了自由,跟着主人一道离开了。萧文瑶望着萧巍吟的背影,眼泪再也留不住,从眼眶里簌簌落下。
义兄不会有错,错的都是花花草草,那姓楚的不安分,明明有了萧岑安还要招惹她义兄。那日义兄去了一趟,回来就开始喝酒,喝了整整一夜,当她萧文瑶没长眼睛没长耳朵不知道吗?
不仅醉酒,还重金购置了珍贵药材送去,这救命恩人是萧岑安的,又不是他萧巍吟的,如此殷勤当她萧文瑶是傻子。
既如此,她倒要看看这楚姑娘是何方神圣。不顾夜深,萧文瑶跑到萧岑安院外,准备敲门。按住门环时理智回笼,夜深闹事,闹开了她颜面尽失,还没见面就落了下风。
不行,萧文瑶退后一步,不行,她转身而去。要见这楚姑娘,有的是机会,为这事闹得难看反倒落了下乘。况且惹怒了义兄,得不偿失。罢了,就让这病秧子再清闲几日。
第6章江湖第一美人
过了半月,天地开始入秋,白昼凉,夜渐长。楚灯青勉强可以下床榻。萧岑安扶着她走了几步,楚灯青紧皱眉头,对孱弱至此的自己十分不满。
她拂开萧岑安的手,独自前行,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每走一步疼痛就层层叠叠涌上来。楚灯青按住木门,缓慢而有力地推开。
天色已大亮。
她站在光亮中,微扬着头,阖上眼感受这一刻的风与声。草木摇曳之声,轻柔飘浮之风,干涸的露,尘泥的土腥,这样一座小院,无甚稀奇之处,竟桎梏了她好些时日。
“什么时候启程?”她问道。
“再休养一段时日吧,阿青。叶神医的治疗正在关键时刻。”萧岑安站在屋内,望着楚灯青的背影发怔。
楚灯青睁开眼,轻叹一声:“岑鞍,随我出去走走。”
萧岑安没有阻拦,只是进屋拿了帷帽要替楚灯青戴上,他哄小孩似的:“外面风大,伤没好不好见风。”
楚灯青任由他系好帷帽,嗤笑道:“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