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剂看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你还挺萌的。”陆小时学他刚才把拳头放脸边的动作,“像李逵。”
如果说前半句还让方剂有些害羞,后半句则让他有些害怕了,那只成精的黑猫还是总在半夜试图潜入书房,有时候他起夜去厕所,再回去睡的时候李逵已经在被窝里等他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莫非是因为它的主人是男人,所以它认错人了?
哦,成精的意思是成神经病,建国以后不让有妖精。
陆小时的计划第一步是先让大列巴在交换市场流通起来,这就需要她主动出击,多多和邻居交换物资。
她想来想去,目前家里比较缺的东西而且是交换市场不常有的、邻居非常乐意出让的东西应该是日用品而非消耗品。
于是她在群里求问:“有没有好心邻居有多余的床垫、沙发垫、瑜伽垫出让的?室友打地铺急需。”
上次当面包团长的时候方剂被陆小时拉近业主群了,所以现在看到她在群里大放厥词,他很无语地私信她:“我什么时候要打地铺了?”
陆小时替他做决定:“沙发睡久了伤腰,我帮你换回一个榻榻米。”
方剂:“用你的大列巴吗?”
陆小时考虑了一下可行性,回:“如果换不回垫子来,也可以直接把大列巴们铺到地上,应该挺软,夜里饿了还可以直接上嘴啃。”
方剂沉默了,他不能跟她开任何玩笑,因为她真的会当真!
邻居们在群里好奇为什么要打地铺,陆小时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个被滞留在小区的做客朋友以后,大家纷纷表示同情。
有个邻居说她家有很多闲置瑜伽垫,陆小时加她好友以后发现这是一个撸铁达人,她想了想这种猛女应该是拒绝吃大列巴的。
又有个宝妈邻居说家里有爬爬垫,现在孩子大了已经闲置了,可以送她。陆小时觉得这个挺靠谱,加了好友说了房号以后请志愿者帮忙交换,顺便送宝妈一箱五个大列巴。
家里还有五箱半,陆小时再接再励,又替她的好室友征集一摞a4纸办公用。
这个需求得到了好几个邻居的呼应,不是要出给她纸,而是和她一样询问哪里能搞到纸,要给孩子打印作业。
物业管家这次倒挺积极地给与帮助了:“需要打印作业的家长可以发文件给管家,物业这边帮忙打印后送到门口。”
陆小时好像能看到那些以为不用写作业了,结果被好心物业帮忙打印作业纸的孩子脸上露出的渴望知识的笑容了,太惨了哈哈哈。
后来有个邻居给了陆小时一沓空白答题纸,说是从他去上大学的儿子的旧书里翻出来的,换了一根大列巴。
有邻居牛奶囤多了怕过期,用两大瓶跟陆小时换了两根大列巴。
陆小时这一天啥都没干,就蹲在群里搞中转站了,她像个小卖部的老板娘,起早贪黑地游走在各个群里,俟机交换。
就在陆小时的大列巴流通计划实施得热火朝天之际,中午突然有人气愤地骂了脏话,接着有知道内情的人接茬一起愤怒,陆小时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他们小区的钱大食品被人偷了!
钱总的捐赠事宜进展很快,昨天说要捐,今天上午就派车来送了,因为物业和业委会在准备下午核酸的工作,没有第一时间去卸货清点,保安得不到指示也不敢轻易把东西搬进小区,于是司机就把那些食品放到小区门外的树荫底下了。
凤凰小区隔壁紧邻着的玫瑰园小区是上午核酸检测,他们小区的人下楼的时候看到了这边的物资,又联想到上次的保供物资因为凤凰小区闹事就先发给了凤凰小区,同是一个街道一个居委统辖的,怎么这次他们又有这么多好东西?
玫瑰园的带刺玫瑰们不干了,既然是按闹分配,他们也不用去找居委抗议了,直接把物资搬回家,凭什么他们不能是第一个得到分配的小区呢!
就这么着,玫瑰园的志愿者把树荫下的钱大食品搬回了自己小区。而凤凰小区的邻居是看到玫瑰园的人发朋友圈晒图才知道自己被偷家了。
关键是钱大食品发来的物资是还没分装的,玫瑰园是新小区,实住人口不及凤凰小区的一半,他们一家一箱同类食品,晒图的那个人晒了十袋扒鸡。
凤凰小区业委会雷霆出击,找到居委去告状,没想到玫瑰园的物业装不知情,又说他们的志愿者表示是在路边捡到一些无主的食物,最后看实在赖不过去了,居然赶制了一面锦旗送给钱总,表示非常时期,捐赠给谁都是献爱心的行为,不要好心办坏事了。
这事一直闹腾到夜里,两个小区因为离得太近了,一条街根本隔不住什么声音。经过群里头脑风暴后,凤凰小区的志愿者开了小区的播音室,调试了一下大喇叭,然后他们小区一个据说是地下rapper的邻居上场了。
他即兴创作一段说唱,diss玫瑰园的弱鸡喜欢偷扒鸡。
接着循环播放《算什么男人》。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警察出动了,因为玫瑰园的居民报警说这边放歌扰民。警察叔叔了解了双方的恩怨以后也没什么好主意,最后联系了钱总,希望他能再给凤凰小区赠送一批物资。
钱总格局还是大,他表示不光会给凤凰小区追赠物资,还有同街道的另外两个小区也会送一批食物,帮助大家共克时艰。
rapper立马又创作了一段钱总活该有钱的音乐,玫瑰园的居民一边开窗大声骂文明词,一边再次报警,希望警察把他们的大喇叭给拆了。
警察接警以后直接去了播音室,批评教育了一番志愿者和rapper,顺便接管了大喇叭,向对面小区的人喊话:“我是凤丞街道派出所民警张大锤,警号37382,都散了吧,别骂了,再闹都抓回所里去了!”
陆小时跪在飘窗上,开着窗听外面的热闹,等警察出马平息了对骂以后,她跑去书房问方剂有没有围观小区之战。
方剂没有刻意去听,但是他们太吵了,他差不多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陆小时给他搞来的爬爬垫他清洗晾干了,现在正铺到地上整理床单被褥。
陆小时不见外地脱了鞋直接坐在他的垫子上,想和他聊天:“你说要是昨天你答应了帮他们接团,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方剂塞好床脚的单子,和她对坐着,“如果昨天我答应了,今天出了事挨骂的就是我了。”
“好像也对。”陆小时坐着叉腰,义愤填膺的样子,“玫瑰园的人也太狗了,贼喊捉贼,偷我们物资还要说我们坏话!”
方剂却没什么情绪:“很正常,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食不果腹的时候人们就不讲什么道德水平了。他们不是爆阳以后封控升级,禁止一切团购了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陆小时改坐为跪,朝他爬行了几步,凑近了看他,“为什么这么波澜不兴,宠辱不惊啊?”
她用词总是很独特,方剂体会了一下她说的意思,反问道:“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对这些鸡毛蒜皮、事不关己的事总是抱以无限的热情。”
“怎么会事不关己呢?”陆小时拍拍身下的垫子,“我们在同一个地球上,你现在睡得是我帮你换来的垫子,虽然明早六点要起来抢菜,但是八点可以一起吃难吃的大列巴,而且今晚李逵还会偷偷钻进你怀里。”
她这一串毫无逻辑但又似乎有些关联的话把方剂说懵了。
方剂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小时,你真是个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