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汤微苦,她便让人特地制了蜜饯、山楂给他药后压味。
以至于,后来他一用药,便一定要有酸甜之物佐下。
一个皇子,却娇贵更甚公主。
萧晏端盏的手晃了晃。
心中明明念着皇后,脑中画面却蓦然出现今日那三个证人。
除去一个荀昭仪的人,剩两个都是昭阳殿的宫人。
“七郎,若实在不得转圜,我去认。”萧旸看他神思恍惚,目光游离,只当因叶照也进去,事无转机。
“弑君的罪名,落在我身上比你更合适。你是在他膝下长大的,他将你教导的亦更像一个君主的样子。只是以后阿娘面前,唯你尽孝。阿娘,她吃了太多苦……”
“皇兄多虑了。”萧晏回神截断萧旸话语,仰头将汤饮尽。
“上君主,自需心机谋算。父皇这些年着人教导,七郎亦耳濡目染,确实领悟尚可。但为君者,真正能将江山坐稳、安天下长久太平,亦不可缺本心,最好保持赤诚,这点皇兄当比七郎更纯粹。”
萧晏将话岔得有些远。
眼下,原也不是论这些的时候。可是却也不知怎么便游离到了这个话题,仿若是本能地在挥散心中原本所想的事宜。
萧晏合了合眼,起身至铜盆处,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待天明,皇兄便派人匿名向都察院投信,让他们去荀江处搜出李素。既然他们用了一样的手段和毒药,连环将阿照套进去。那么眼下,依旧只需这一步。我们把萧昶拉下水,这泥潭浑水便依旧是活的。”
“另外,宫中局面尚且对我们有优势,徐淑妃站在了我们这处。如此,明日我安排苏合入宫,查验父皇母后身体,帮助解毒。”
“徐淑妃乃徐林墨胞妹,如何会同我们站一起?”萧旸疑惑道。
这处,萧晏没有彻底想通,只食指瞧着桌案愣神。
萧旸看一眼滴漏,已近子时,遂道,“天色已晚,孩子也在这,你便也留此宿一晚吧。”
萧晏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立马起身。
直到程鹏私下派人来回,叶照已经入了大理寺,他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大理寺有穆兰堂坐镇,自然是安全的。
如此,方入了小叶子院中的偏殿,胡乱睡了一晚。
说胡乱是半点不夸张。
萧晏自合眼便全是前世场景。
前世叶照离世后,他也这样偷偷摸摸睡在小叶子寝殿的偏殿里。
盼着她发现他在陪她,又害怕她发现他在陪他。
距离平旦不过两个时辰,萧晏起身两回,直灌了两次安神汤才迫使自己睡过去。
*
翌日,八月二十九,距离慕小小行刑还有一日。
如萧晏所料,晌午时分,都察院联合大理寺便上了荀江府上。
到底是前盐铁司的府邸,宫中还有一位昭仪娘娘镇着,故而两司前往时,做足了准备。
搜查文书,缉拿卷宗,联名手册,荀府要什么,就给什么。
最后府门打开,两司进去,却是扑了个空。
正值荀江自得之时,李素却被堵在后门,被拎了回来。
刺杀霍亭安的从犯被从荀府搜出,这桩案子便算出现了转机。
大理寺即刻重审。
李素尚且咬紧牙关,只道是路过,走错府门。然从荀府偏室发现的磷光粉和他身上所有分明一致,便又证明了他所言为虚。
一旦堂上作假,大理寺各种刑具便招呼上来。
李素虽之前对霍靖有过一刻怀疑,疑他是否将他视作弃子。然这一刻尚且仍有多年主仆情谊,心念早前交代,如有意外,可将脏水泼向楚王府。是故一个时辰后,终于从他口中吐出“楚王”二字。
只是到底受刑严重,前后言语多有矛盾,且只有他一人之言,遂而即便传唤了萧昶,也无法关押。
但毕竟慕氏案和叶氏案合并成了一案,如此相比较于对秦王莫须有的推断,这厢从李素口中吐出的字眼,从荀府找出的逃犯,楚王的嫌疑自是更高。
于是,昨日萧晏口中的三司三省六部公审,今朝便落在萧昶身上。
十二位三品及以上的朝廷高官,最后十位通过,对于楚王行看管之策,暂时幽禁于府中。大理寺遂又判慕氏延后行刑。
至此,楚王被收住手脚,慕小小处出现转机,萧旸和萧晏总算缓过一口气。
然而,不过一日,八月三十,本月的最后一日,三司竟然入了秦王府。
同样俱全的准备,搜查文书,缉拿卷宗,联名手册。
都察院院正铁面无私道,“秦王殿下,有人实名举报您,于府中私藏僭越之物。还望配合三司查证。”
萧晏看着三司备下的各道手续文书,心中尚且觉得莫名,却也没有难为他们,开府让他们搜检。
三司并没有动秦王府太多东西,甚至连王府私库都不过粗粗略过。却有一队人马直奔翠微堂,开了叶照的小库房。
红宝石滴珠凤头金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