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
或许这才是她的女儿,她从来都不是温顺的小绵羊,她喜欢追求疯狂和冒险,只是自己一直都不了解她。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世界观崩塌的打击,二十余年的秩序被轰然推翻,比起愤怒或悲伤,沈常沛更多的是迷茫和恐惧。
眼前这个她捧在手心里的乖孩子,突然之间陌生得可怕。
她怀着侥幸,仍试图镇压:“我都不会同意。”
可一个被压制了二十年的弹簧要反弹,岂是她能阻止。
盛悉风又笑了一下:“可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
江开这一觉睡到中午,将醒未醒之际,他伸直手臂往旁边摸索一下,没有碰到盛悉风。
正这时,房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
他没结婚的时候,于知南每次都不敲门就进他房间,说她她还理直气壮:“你是我生的,我什么没见过。”
但他结婚以后,不敲门就进他房间的人只可能是盛悉风——他老妈不要太自觉,别说不敲门,就是进他房间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此时此刻,江开不是很想搭理盛悉风,于是闭眼装睡。
当然,她有权利毫无缘由地拒绝他,但他也有权利不高兴。
昨天睡前明明好好的,他都搞不懂她为什么。
忽冷忽热,简直pua。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好哄的人,他的情绪管理太到位,一般的事惹不到他,但一旦生气,就是动真格。
比如幼儿园的时候,盛悉风连着两个礼拜都只喝沈锡舟带回来的牛奶而不是他的,他其实也很喜欢那个牛奶,因为她喜欢,他才忍着不喝,谁知道她根本不念他的情。
比如小学的时候,盛悉风扬言再也不理他,也不要嫁给他,还丢了他送的生日礼物,那是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芭比娃娃,要知道他零花钱一直不多,绝大部分压岁钱也都充公,抠抠搜搜攒了两个多月,连最爱的卡片都没集,才在她生日前凑够资金,第一时间就去商场买下芭比娃娃。
比如她读高二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男生总给她讲解理科题,而且好巧不巧的,那正是小学害她摔倒的那个男生,小学的时候她就帮对方说话,到了高中,她还是帮人家说话。她真的很双标,不允许他身边有别的女生,他每次都如了她的意,可她为什么不听他的?
……
他真正生气的标志就是不理她,不欺负她了也不贩剑了,把她当透明人,默默跟她闹很久的别扭。
好在盛悉风不是那种一碰钉子就退缩的性格,她会使劲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用各种明显的、不明显的招数跟他搭话。
哄到他气消了,两个人就和好了。
盛悉风走到他床边,本就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她淡淡的阴影落到他身上。
她站在床边,站了很久,打量的目光有重量似的,游离在他脸上。
久到江开都怀疑她打算谋害亲夫,正要睁眼一探究竟,忽然,温热的气息靠近他的脸庞。
她身上有化妆品淡淡的脂粉味,飘进他的鼻腔。
没有犹疑,她的吻落到他唇上。
这一次,她才刚开始哄他,或者说,还没有正儿八经开始哄他,因为这纯属偷亲。
可他一点也不生气了。
史上最好哄的一次。
因为怕吵醒他,盛悉风只轻之又轻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停留时间不足两秒,她便退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以为睡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瞧着眼前“偷香窃玉”的采花贼,带着晨间独有的慵懒性感,嗓音沙哑地开了口:“盛悉风,干嘛?”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说是盛装打扮也不为过,以至于江开见她第一眼,还以为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大脑飞快转了一圈,确定这天并无特殊,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重要场合的纪念日。
直男单细胞的大脑由此得出一个简单、粗暴、又不失自信的结论:穿给他看的。
被他抓包,盛悉风罕见地沉得住气,面上瞧不出一丝窘迫,只是微微的一怔后,她慢慢直起身子,很没所谓地反问他:“干嘛装睡?”
“就你可以装睡,我不可以?”
盛悉风今天战斗力爆棚,被戳穿昨晚装睡也没什么额外的反应,淡定地反击他:“就你可以亲我,我不可以亲你?”
“可以,”江开拉她近身,心情一好就喜欢耍无赖,“给你亲。”
即便面对这种贩剑言论,盛悉风依然毫无波澜,抽手不成,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来,来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刚回了趟家。”
话音刚落,江开的手机在枕边连续震动起来。
沈常沛的电话。
他接起,听了没两句,就颇为诧异地看向盛悉风。
“我也不知道……没发生什么事啊……她在,刚回来……行,我问问……放心吧妈妈。”
挂掉电话,他打量片刻她的表情,问:“和妈妈吵架了?”
“没有吵架。”盛悉风说。
在江开的印象里,她不管高兴还是生气,始终保留着孩子气的娇憨,想法也很单纯,会把所有的不和都归结为吵架,就像之前一口咬定他和沈锡舟吵架。
他第一次觉得她像个成熟的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