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渡生下来时就是个好看的婴儿,接生的护士都说这是他们见过眉眼最周正的孩子。那时候,闻渡的上半张脸就已经很像他妈林幼晟了。
现在依旧如此,不过五官更加立体一些,
已经有了男人的样子。
宋韵快要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见过闻渡,起码十多年。他的亲孙子长着一双与母亲相似的眼睛,浑身散发着不符合十八岁少年的清冷气质。
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既疲惫又脆弱。
她的心微微软下来。
轻声道:“你……先过来吧。”
“我看谁敢?”林哲堂面色铁青,“我有没有说过,姓闻的永远不得踏足我林家!”
宋幕言叹口气。
屋内传来孩子的哭声。
闻渡侧目看去,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熬不住守夜回房间睡觉却被林哲堂的吼声吓醒。
此刻正愣怔着站在餐厅门口。
她盯着闻渡看,揉了揉眼睛,忘记了哭泣。
这女孩儿看着和闻璟差不多大,但闻渡从未见过。
林哲堂看了一眼小女孩儿,桌旁一个女人走过去轻轻安慰她,然后将她领入了屋内。
屋里恢复了安静,只剩林哲堂愤怒的粗喘。宋韵轻轻拍拍丈夫的肩,“让他进来吧,好歹是幼晟的亲生骨肉,是她唯一的孩子。你不见这孩子,人家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打扰过你,这次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林哲堂不说话了,别开脸。
宋幕言是家中幼子,得宠又聪明,极会观察父亲的脸色,在闻渡身后说:“过去吧。”
长这么大,闻渡第一次感到微微无措。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哲堂的神色依旧带着厌恶,闻渡感到自己体内一半的林家血液在疯狂燃烧。
他环视餐桌一圈,见自己的另外两位舅舅似乎都没有任何与自己多说一句话的欲望,看着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再陌生不过的人。
没有厌恶,没有愤怒。
就是冷漠,无尽的冷漠和蔑视。
闻渡像是一个闯入者。
哪怕屋内的所有人都跟他有血缘关系。
他站着没动,终于再次开口,“外公,您能跟我单独聊聊吗?”
林哲堂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宋韵轻声叹气,招呼他,“来,闻渡,过来坐。”
闻渡坐下,宋幕言跟着坐在他旁边。
宋韵给他倒了杯茶,也不问他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只是问道:“我记得你应该今年大约是要高考了吧。”
闻渡点头。
宋幕言见他不爱说话,顺便替他补充他,“他学习好,随我姐,年级前三,前段时间拿了物理竞赛的第一名,我还去给他颁了个奖。”
宋韵道:“原来你早都见过闻渡了啊。”
“也没早几天。”
宋韵又说:“闻渡,你母亲当年就学习好,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家不是做医生的,就是做生意的,只有你妈当初非要去学天文学,拦都拦不住。”
闻渡点头,他大约记得,儿时母亲带着他他去山上露营,教他辨认星星。
提起旧事,桌上的人皆是十分感慨。只有林哲堂更加愤恨。
当年林幼晟是燕城大学天文系最好的学生,被保送硕博连读。在大四那年遇到闻远江。
闻远江是穷苦出身,虽然学习还算可以,但距离燕城大学还是远远不够。之所以能够在燕大遇见林幼晟不过是他在餐厅打工,去人家学校送给学生会送午餐外送,这才遇到。
闻远江虽然出身和学历都无法与林幼晟比较,但年轻时,他的那张脸足够吸引年轻女孩儿,哪怕是见过许多世面的林家千金。
林幼晟再聪明,哪怕将宇宙内外都琢磨清楚,也琢磨不透爱情。
当初林哲堂和宋韵都极其看不上闻远江这个穷小子。但奈何人家林幼晟招架不住他的英俊外表和甜言蜜语,不知道在家里闹过多少次矛盾,但是说什么都要嫁他。
父母执拗不过她,终于在林幼晟研究生一年级如愿嫁给闻远江。
婚后,他们住在市中心宋韵为他们购买的房子中,甜甜蜜蜜。那时候,闻远江称得上是瞻前马后,就连宋韵都以为自己女儿嫁对人了。
结婚半年后,闻远江开始创业,获得了林家的一笔资助,刚开始他的事业并不顺利,林幼晟不肯让父母担心,就瞒着他们自己在外做家教,且将自己在燕城大学获得的所有奖学金都给了闻远江。
一年后,闻远江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虽是有起色,但生意终究有起伏,林幼晟照旧在外家教,直到有一次不小心摔倒见红,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怀孕了。
闻渡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