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装饰自己体面的东西都被闻远江砸碎,他终于露出了面具下的真面目。
闻渡不过一脚踏入书房,便感到屋内气氛凝固,闻远江听见脚步声,忽然转头,伸手就要给闻渡一巴掌。
却在落下的那一刻,被闻渡狠狠钳住手腕。
他身体震动,目光中带着被钳制的不可思议。
没有敢这样对待他,除了闻渡。
闻远江脸色铁青,几乎是暴怒,胸口快速起伏着,想从闻渡的手中挣脱却根本做不到。
闻渡比父亲高出半个头,垂着眸看他的姿态难□□露出鄙夷。
闻远江想起自己曾经看着为自己拼命的工人们也是这幅神色。
忽然,他手抖个不停。
相比起闻远江的无力挣脱,闻渡的钳制倒是自如很多。他依旧呼吸平稳,神色淡漠,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像在看下水道里的老鼠。
半晌过后,闻远江的手都被抓得充血,指头涨成了猪肝色。
闻渡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淡淡开口,“别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说完,他忽地松开手,闻远江向后踉跄了几步,狼狈地撑着书桌桌沿才稳住。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儿子。
一种强烈的、无处躲藏的陌生感和压迫感席卷他的全身。
闻渡不是他随便赏一个耳光的人。
莫名的,闻远江感到恐惧,几秒后,他怒道:“你要做什么?”
闻渡垂下胳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好像刚才沾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抬起自己半阖着的双眼,漠然问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哪件事?
——是阻止他的巴掌,还是阻碍他的野心。
闻远江看着闻渡。
他始终相信,因为拥有,所以淡漠,所以冷静,所以不在乎。
闻渡此刻是个十足的上位者,掌权者,他拥有一切,所以也能睥睨一切。
闻远江怒吼道:“混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蛋!”
闻渡看着父亲,看着他失去理智的发泄,像是个局外人在看一场荒诞喜剧的谢幕。
他越是冷静,闻远江就越是愤怒。
“你是不是疯了?”他怒吼到嗓子都嘶哑,“那么多跟着我十多年的人就这么被你送进去了?”
他此时追悔莫及,终于意识到自己养虎为患。闻渡曾经为铭远的拼命和所谓的衷心不过都是让他掉以轻心的烟雾弹。
闻渡依旧冷漠,“他们存在经济问题,您心里清楚,这些人不进去,铭远如何长远发展。”
“长远发展?”
闻远江轻声重复,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指着闻渡骂道:“人都没了,你现在跟我提长远发展?”
他看着闻渡,竟然无法从他的神色看透他是否在装傻。
“好、好、好啊!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闻远江连笑数声之后突然发狠,“你当初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打死!”
“你敢提我妈?”
闻渡瞳孔忽地收紧,一直以来压抑的寒气顿时迸发。
闻远江一愣,然后又笑道:“你一直以来都是在给她报仇是吗?你恨我,你和他们所有姓林的一样,都恨我!”
他目眦欲裂,双手抖得控制不住,“闻渡,你凭什么恨我?你别忘了,你体内留着我一半的鲜血!你再恨我,再觉得恶心,我也永远是你爸,这改变不了!”
他声音发狠,却不过是跳梁小丑,激怒不了闻渡。
闻远江愤怒归愤怒,但依旧怵着闻渡,他不确定闻渡都知道些什么,更不知道他举报了什么。
他再如何傲慢,冷漠,狠毒,也知道引火烧身的道理。
直到今天平地起惊雷,闻远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权利被架空了,在很多关键的位置上,他的手都伸不进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双眼被蒙住,双耳被塞住,被麻痹得什么都发现不了。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恨自己,所以不会善罢甘休。
闻渡冷冷地发问:“您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给我一个耳光的?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忙。”
闻远江如今身体欠佳,近几年更是时常呼吸不畅。
他此刻愈发觉得胸闷气短,气色越变越糟糕,在闻渡离开的那一刻,轻声带着杀气道:“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她就是太蠢了,人这辈子就应该最爱自己,我教育你这么久,可惜啊,你还是遗传了她的蠢……”
“……那个谈溪,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胆子够大,我等着你死在她手里——不过前提是你俩别死在我手里。”
闻渡听完,迈出长腿,直接离开了别墅,没有半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