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看似在外风花雪月,焉知不是在谋求着什么?
想到这里,东陵帝头疼的毛病又犯了,那疼痛宛如一只虫子,死死地钻着他的脑仁。东陵帝摁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皱。
邹庆见状知道是旧疾复发,想要上去替东陵帝揉一揉,谁知道东陵帝衣袖一扬,直接把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清扫在地,喘着粗气,暴跳如雷。
邹庆甚少见到东陵帝如此焦躁,连忙跪下。
伺候在殿内的所有內侍们也跟着跪下,不敢多看一眼。
*
省部的敕令下了有大半个月,东陵北境六州的刺史才陆续回到许都。
许都的腊月已经过了大半,寒风更加凌冽,过年的气氛却越加的浓烈。
就连这刺史们留宿的许都官站周围都好不热闹,街上跑闹的孩子们手里总拿着些小炮仗,时不时地点一个,巷子里噼里啪啦的竟然已然一副要过年的样子。
许都百姓们已经开始忙里忙外的办起年货,准备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可这官站里的刺史们这些时日可都没睡好。
即便是没有睡好也不敢去相互询问,生怕问了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知道的太多受牵连。
一般朝廷快到年下才会下敕令分批召回全国州县的刺史回都述职。
哪怕是急招,也从未出现过北境刺史全部都被召回的情况。
忽然一起召回,这事恐怕有蹊跷。
几个有亲戚、师长在许都朝堂为官的刺史,纷纷登门去拜访,想要打听一点事情。谁知道这件事问过去,所有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帝君只说下敕令找回他们述职,却没有再说其他。
但在朝堂之上东陵帝那副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好心的亲长便提点那些刺史,面圣之时一定记得谨言慎行,不可欺君罔上。那些刺史听了以后惴惴不安,纷纷回忆自己在北境六州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让人抓住了把柄。
临朝前一日,所有的刺史都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日,被召回的这六位刺史站在殿外听宣。散了早朝之后,才被邹庆带到了御书房的偏殿喝茶。
这些北境刺史从未在皇城之中与这些内官们亲近,看见邹庆一脸温和,却规规矩矩的样子,有些话想问到底是不敢问出口。
最后,剩下刘新一个人,独独的坐在偏殿,端着茶杯发愣。
邹庆看见刘新,上前道:“刘刺史,陛下唤您进去问话呢。”
刘新这才回过神来,手中一时间不知轻重,竟然将茶盏的盖子碎在了地上,吓得他一机灵。
邹庆见状,笑道:“不碍事,老奴找人来收拾便是。刘刺史快去罢,让陛下等久了不好。”
刘新放下茶盏,起身对邹庆一礼:“有劳了。”
然后正了正衣襟,快步向御书房走去。
“微臣北境永州刺史刘新拜见吾皇万岁!”
刘新跪下,行大礼,久久不闻东陵帝让他平身,也不敢私自起来,只能那么跪着。
跪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刘新腰酸背疼、膝盖刺痛、额头上的汗已经一滴滴地滴在大理石地板之上,却依然没有听见东陵帝的声音。
又跪了一炷香,一个厚重的声音才缓缓从上落下:“你既弹劾了皇家六子许安归,定是做好了必死地打算了吧。”
刘新听到这话,身子又压低了几分:“微臣启奏之事,件件属实……”
“这六皇子招兵买马的日程你写的确实详尽,但这些人都冲入了军队,奉了军粮,兵部有造册,你可知道?”东陵帝问道。
刘新回答:“微臣知道。可是北境驻守了三十万大军,若六殿下没有谋反之心,怎么还会再招兵?若不是有心收买心腹,私藏部队,让朝廷出银钱养着,又怎么会在毫无战乱的时候招?微臣效忠的是东陵,是陛下,一切有害于陛下的事情,微臣决不会姑息。哪怕拼上微臣的性命,触怒了陛下,微臣也绝不后悔!”
第42章◇
◎忧愁◎
东陵帝听着刘新的话,心中冷笑,这人面上话说的极其工整漂亮,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着东陵天子打算,并没有半点私心,若是有私心也不会跪在这里奏鉴皇家六子私下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的事情。
方才那些刺史们回答有关许安归的事情,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
什么六殿下在北境从未置办过奢华的府邸,经常住在军营,与将士们一起吃馒头咸菜,一吃就是八年。
六皇子保护北境万民,不让乌族进犯,边城贸易日益发达。
六皇子安/邦定国为守功之臣,受尽边关百姓爱戴。除了边境大部乌族之外其他小部族纷纷来归降,一显东陵国威。
总之一句话就是,那些刺史并没有说过一句许安归不好。
刺史们觉得许安归这个东陵六皇子当得简直是众皇子之中的楷模。
可独独这个永州刺史一副冒死觐见的样子,反倒凸显了北境其他五州的刺史收了许安归什么好处被他拿住了什么要害,处处偏帮许安归。
这话若是放了出去,恐怕御史台那帮人,又是抓住了许安归一个把柄,继续朝堂直言。这样一来,朝堂上那些本就有些偏私许安归的武官们说不定就要与那些言官们再打一架。
上次东陵帝放任那些武官打言官,是为了给这些年委屈在后堂的那些武官出气,更重要的是为了给许安归找个由头回来。
这话东陵帝虽然没有挑明,但是站在朝堂之上的老狐狸们早就看出了端倪,所以任由那一场闹剧演了好几天,也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