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揽猛地一动,季凉卡在喉咙里的酸水瞬间就涌了出来,一口吐在了许安归身上。
顿时整个马车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季凉吓得连忙坐起来,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
许安归没动怒,也没顾得上身上的污秽,只是追问道:“是不是难受得紧?我们就近找一家客栈住下?”
“我……”季凉刚想摇头,酸水又卡在了喉咙,让她无法继续说话,只能捂住嘴。
许安归对外面道:“凌乐,就近找一间客栈。”
凌乐看了看周围,回道:“面前就有一家来福客栈。”
“戍北去开一间上房。”许安归看着季凉,难受得紧,抚着她的背,“你身子弱我知道,可是不能吃凉的东西,也要提早告诉我,那种家宴时间长,吃食到最后多半都是凉的。”
“嗯……”季凉没法回答,只能应着。
片刻之后,戍北就已经开好了房间,许安归带着季凉上了楼。
房间还算干净。
戍北又要了些热水,拿来马车上备好的衣服,许安归只是简单洗了下,换了一身衣服便从净房出来。
镇东找来一个暖手炉,里面装了银丝碳,套好套子,递给了季凉,季凉把暖手炉放在胃上暖着。
许安归走到凌乐身边,道:“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凌乐知道季凉这样是因为中午吃了太多酸甜的东西,这种毛病一般郎中也能治,无非就是开一副药的事情。吃了药,她便会好许多,于是点了点头。
季凉闭着眼睛,靠在枕头堆里,没听见许安归与凌乐商量请郎中的事情。有暖手炉暖着,胃里就稍微好受些。
没一会郎中便来了。
季凉睁开眼,看见郎中,知道是许安归不放心请的。便也没有说话,伸手给郎中看。
郎中看了以后道:“夫人就是胃病,可能是吃多了酸甜的东西引起的。吃几服药,便能好些。养胃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郎君还要多看顾些。我去写方子,郎君让人去跟我抓药罢。”
许安归听懂了,点点头,示意镇东去抓药、熬药。
然后自己坐在床沿边上,盯着季凉。
季凉被许安归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向里靠了靠。
“你喜欢吃甜的东西,可又不能吃,为何不跟我说?”许安归脸沉了下来。
季凉坐了一会,胃有手炉暖着,稍微好些,已经不反胃了,低声道:“你做的东西,我想吃。”
许安归望着季凉,不言语。
许安归虽然生得好看,但是他不说话的时候,满身都有一股沙场上冲出来的煞气,周围三尺之内都能感觉到寒冷。
戍北见状,连忙靠向凌乐,拉了拉他的袖角,示意去门外守着。
戍北想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机会,凌乐也不矫情,抬脚去了门外,戍北合上门。
这下屋子里就剩许安归与季凉两个人。
季凉知道,他生气了。
因为那日他把她从秋薄府上拉出来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
她挪向许安归,一只手拖着手炉暖着胃,另一只手摸向许安归的衣袖,解释着:“你什么样的身份,能为我去下厨,我心里感动着,所以就多用了一些。你对我好,我知道,我也在学着接受。可我不知道,我这样伤着自己的接受,你会生如此大的气。我……也没有跟男子相处的经验,只觉得,男子都是要面子的,你特地为我做了,而我又不能吃,在那么多下人面前,驳了你的面子,你一样会生气……”
许安归没动,任由季凉的手从衣袖攀到里面,握住他的手。
“我吃你也生气,我不吃你也会生气。你告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下次遇见这种情况,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季凉睁着溜圆的眼睛,无辜地望着许安归。
季凉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那种情况下,她若不吃,他也会生气。可她吃了难受,他一样生气。
这事说到底,都是他不够了解她,让她两处为难。
许安归颔首握住季凉的手,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我的好意,让你如此为难。是我的不是。”
“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才是。”季凉为了让他减轻一点负罪感,忙道,“我出来之前,月卿已经让我吃了一副药了。那个糖醋里脊做得很好吃。我就是喜欢吃甜食,可不能吃太多,一般用饭月卿与凌乐都管着我。只有你才让我放开了吃……虽然吃了,后果很严重。可我饱了口福了呀!”
季凉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此时此刻配上她无辜的表情,像极了那一年许安归看见的那个少女。
哪里还能气得起来?
只能扬手摸了摸她的脸:“以后你身子有什么不是,一定要同我说。不要怕外面人瞎传,说你娇生惯养。我的王妃娶回来,本来就是要宠着养的。”
跟你以前在北寰府一样。
许安归望着她,满眼的喜欢。眼眸里有秋水泛滥,有怜惜翻涌。季凉不敢看他的眼,生怕自己看久了,就要被溺死在他的眼波里。
“咚咚”两声扣门,戍北在外面道:“殿下,药送来了。天晚了,卑职进去起烛罢。”
许安归回眸,坐直了身子,嗯了一声。
戍北推门而入把药碗递给许安归,伏在许安归耳边说了些话,才找了火折子把屋里的蜡烛都给点了,套上灯罩才退了出去。
许安归盯着季凉把一碗药都喝了下去,才作罢。
一碗药下去,季凉的胃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