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惠望着季凉,神情复杂。
季凉把手中的糕点又放了回去,道:“那个小内官早上来,你就诚惶诚恐地来我这里请罪。现下赵皇后赏你东西,你又来我这里请罪。哪里有这么多罪要请,赵皇后给你恩典,是想让这后院里的女人都嫉妒你,让你举步维艰。你越是卑躬屈膝的对我,对她们,就越显得你另有图谋,这个道理你应该想的明白吧?”
“请王妃给妹妹指一条明路罢。”赵惠站起身来,侧开一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快把你们主子扶起来,”季凉望向金铃银铃,“我们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便是合作关系,没有嫡庶尊卑这一说了。”
赵惠被扶了起来,季凉让她坐下,道:“你既然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方才那番话说得没错。既然赵皇后希望你在安王府把后院所有女人都压下去,那你便按照她的要求做便是。你早上去哭一通,还不是因为怕她嫉妒你现在过得好,才故意把自己说的那么辛酸,让赵皇后心里好过吗?她希望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这是做给外面人看的就好。”
“我不敢……”赵惠已经不做妹妹自称了,却还是没接季凉的话茬。
季凉见她还在犹犹豫豫,知道应该给赵惠上点眼药,便对外面朗声道:“去唤月卿。”
不一会儿月卿便来了,她进屋看见赵惠也在,便象征性地行了个礼。
季凉挥手,把她唤过来道:“你来尝尝这些御赐的糕点。”
月卿扬眉,走过去,先是把糕点拿到鼻边闻了闻,而后咬了一口尝了尝,然后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漱了漱口,道:“坏身子的药材,磨好了放在糕点里,用糕点的香味遮住了。”
“坏身子?”赵惠一听,惊得瞪大了眼睛。
月卿用手帕擦了嘴道:“就是吃了,不能怀孕的药。哦,是这辈子都不能怀孕了。用药是调不好的。”
赵惠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几盘糕点,胸口上下起伏。她的胃里正在翻腾,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了终生不孕的惠妃。心生寒凉。
季凉示意月卿出去,月卿也不多话,直接出了屋子。
季凉望着赵惠,缓缓道:“看来你这个姑母,就没打算让你活着从这安王府里出去。这东西吃与不吃、分与不分,你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逃不走。”
赵惠惊恐地望着季凉。
季凉向身后的软枕靠了靠,道:“御赐的糕点,算的分量是刚好的,只有四份。你带回来若是分了,自己就不能吃了。那后面便是翟、初、叶、郭四家姑娘因为吃了你带回来的糕点而坏了身子,独独就你身子是好的。事发之后,你怕不是要被这四家人剥光了抽筋吃肉?你若是真的落入这种境地,能救你的就只有皇后,从此以后你的一生,就会掌握在赵皇后的手里,任她摆布。”
赵惠呕了一下,用自己的手帕捂住了嘴,手扶住了桌子。
季凉望着她,继续说道:“你若不分给这院子里的人吃,那便是自己与身边的侍女吃了。日后,你若是与你身边这两个侍女,得了安王殿下宠信,也不可能有子嗣。没有子嗣,就坐不稳后院,你依然要依靠赵家的势力,你依然被赵皇后牢牢地握在手里。赵皇后怕你洞悉了她的计谋,在路上扔了这些糕点,所以派了一个小内官,看着你把东西搬入了安王府。只要东西进了安王府,你就没有处置的机会——周围豺狼环伺,正愁你管家,逮不住你错处。”
季凉轻笑着:“你这个姑母,不愧是在后院栖息了几十年的人,掌控人的本事,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呕——”
赵惠再也忍不住胸臆中翻腾的恶心,扶门而出,蹲在花坛边上,吐了起来。
她吐得昏天黑地,把中午才吃过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这一盒御赐的糕点,是赵皇后把赵惠握在手里的工具,也是压死赵惠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与赵皇后明明知道她倾心于太子,却还是硬要她嫁给许安归成为他们的耳目。成便成了,还要这般作践她,要毁了她的身子,或者毁了她的名声,要她一辈子依靠赵家,要她这辈子都生于赵家,死于赵家!
赵惠已经把午饭全部吐完了,可恶心之感还是止不住,她只能靠着柱子滑坐在长廊的阶梯上,满眼泪水地把自己的胃里的酸水也全部呕了出来。
季凉坐在软塌上,远远地望着赵惠。
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就要经历这些后院妇人们的阴险与人世凉薄,是何等的残酷啊。
可是她若不经历这些,又如何成为她的助力。经此一件事,赵惠便再也不会对赵皇后与太子抱有任何幻想了。
可,这还不够,还不足以让她对安王府死心塌地。
季凉还要给赵惠送一个“大礼”,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所用。
季凉从软塌之上站起身,缓缓行至赵惠身侧道:“看你这样子,这几日恐是要大病一场,不能主事后院的事情了。府里的一切事物,你暂且交给翟初两位奉仪去管吧。让她们做了事情,来我这里汇报即可。”
季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回去休息几日,想清楚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赵惠缓过劲来,知道季凉这样安排是为了她好,便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全听王妃安排。”
“你且不要太过伤心,日子还长。”季凉低头,看向赵惠,露出笑容,“我们与她们,来日方长。不是吗?”
第212章寒三◇
◎盛大人来找你作甚?◎
盛明州下了早朝,在刑部官署里用了午膳,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匆匆地坐着轿子,出了宫门。
枭雨找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隐蔽着身形,坐在上面,等着盛明州出宫。
看见盛明州的轿子,她立即从树上站了起来,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吹了几个鸟哨。在宫门不远处的街道上,有许多佯装做事的人,都纷纷低头垂目地看向盛明州的轿子。
盛明州轿子刚过,那些人便收了摊子,拉起货车,跟着盛明州的轿子一路走了过去。
盛明州先是下轿进了一家成衣铺,在里面待了好一会才出来,又去了戏园子。
枭雨约莫着不对,手中鸟哨又响起,示意人跟进去看着,不要让他跑了。
人刚进去,就从里面迎面出来一个身着湛蓝色衣衫的公子哥,拿着折扇,与枭雨的人擦肩而过。那公子哥出了戏园子,折扇遮住了半张脸。
枭雨觉得那人古怪,便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上那个人。”
两人得令,跟了上去。
枭雨总觉得那个公子哥的身形与盛明州相似,便也跟着一起上去。
那公子哥转过热闹的大街,转身进了僻静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