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缝合伤口。”月卿拿出麻药,敷在伤口周围,麻痹知觉。
“多谢。”许安归笑着,“还是神医谷厉害,什么东西都有,苦都可以少受些”
月卿拿针试了试,见许安归没有反应,就知道麻药起作用了,便开始缝合:“你把我们所有人当诱饵,最少应该知会我们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
许安归道:“没有时间慢慢筹划了,我必须尽快找到储备军营里的细作,不然我们后面的战局会非常难。”
月卿颔首:“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行军打仗这一套,可据我所知,只要是她谋过的局,就没有落空的时候。这种事情上,你应该与她多商量。或许她早就有了逼出细作的办法。你也不用受这种皮肉之苦了。”
“你是女子,可能不太懂。”许安归抬眸,“我们身为男子,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我很感谢她站在我身后,替我坐镇后方,可我从未想过把战局全权交给她。”
许安归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东陵广阔无比的土地,那个东陵大帝花了毕生心血、征战多年才留下来的土地,他身为子孙后代,当然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乌族驱逐出去。
他想与她在一起,却不愿意让她为自己操心。
若是可以,他想单打独斗,靠自己赢下这场先锋战!
月卿不是男子,当然不懂许安归这么执着的理由是为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她只是觉得有人可以依靠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吗?总比一个人无依无靠得强。
月卿伤口缝得极快,她在他身上缠了纱布,把了脉,留下药丸与药瓶,道:“我去看看其他人。”
“有劳了。”许安归看着月卿出去,让戍北拿一套新的军服过来,艰难地穿上,就出了帐篷。
他抬帘子,看见季凉坐在轮椅上,等着他出来。
凌乐看见许安归微微颔首,许安归也回了礼,走向季凉:“用过饭了吗?”
“我跟你一起去。”季凉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轮椅,要跟他走。
许安归无可奈何地跟上,走在她身边,想要解释:“今天的事……”
“能抓到老鼠,都是好猫。”季凉淡然地回道。
在她知道明州是细作为乌族打开城门的时候,心中就在想着岩州储备军营里有细作的可能性有多大。
正如她一直忧虑的那样,为什么乌族会放弃更容易进攻的西线,转而攻向岩州城锁着的东线?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她与许安归几乎同时得出结论——乌族觉得东线更容易进攻,是因为在东线上他们有内应可以帮他们打赢这场战斗!
乌族这次南下,拥兵十万。
这跟以往他们的作战方针不太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有这般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更没有这样毫无损伤就越过了明州凉州两地。
他们沿途没有掠夺,夺城之后,只是派兵驻守保证后方补给,便着急挥兵南下。这种着急,好像他们在赶时间。
他们想要在岩州储备军还没有跟新来的主帅磨合好的时候就开战。
既然有了这种推测,季凉与许安归就不会放任这件事不管,细作不抓出来,这场仗还没开始打就输了一半。
那人可以在军营伙食里做手脚,可以向外运输军事情报,甚至可以向许都内部不和的那些人寻求援助,达成共识。
无论哪个,都是东陵承受不起的后果。
只是许安归抓到那只“老鼠”的筹码压得太大,他压上了自己、两位军师的性命,相当于要拱手送出岩州城一般,让乌族先遣部队无法保持清醒要跟他们厮杀到底。
那只“老鼠”既然已经冒头,差点围捕了他们,她当然要许安归一起去看看那只“老鼠”什么来头!
夜已经深了,方才乌云遮蔽的月探出了半个头,月光银银落在校场之上,凌乐推着季凉与许安归并肩而行。
季凉难得神色凝重,许安归从被围堵开始脸上的神情就没有松懈过。季凉从衣袖里,拿出一包油纸,递给许安归:“吃点甜的东西,补充体力。”
许安归一愣,眉宇之间的戾气瞬间散去了不少,他接过来,打开油纸,看见里面包的是糖块。他不喜欢吃糖,可他从中午吃过一顿饭之后,就再没有机会进食,在战场上,有机会吃东西,他还是愿意多吃点。更何况是糖这种在军营里难得的东西。
他拿出一块放在嘴里,顺手把油纸递给了凌乐。凌乐体力也是消耗极大,便也不推辞,伸手拿了一块,把剩下的推还给许安归。
许安归知道凌乐的意思,把油纸包好,递给跟在身后的戍南,让他收好。
岩州储备军营里并没有专门关押俘虏的地方,若不是北境失守,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攻,陈平把这些乌族的俘虏全部关在了校场边的值房里,派了军医去给他们疗伤。而抓的那个细作,则是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房间里。
陈松早早就到值房区等着季凉与许安归,看见他们俩来,便带他们进了屋。
许安归进去才看见今晨跟他在大厅比武的严林被蒙着双眼,嘴里咬着布条,人被麻布整块捆了三圈,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凌乐推着季凉进去,许安归看着这人,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怪乌族敢走东线,要过岩州城,这个细作在岩州城储备军营里已经混到了总教头的位置,岩州节度使孙成又是那般昏庸,恐怕现在岩州储备军营里已经有不少乌族的细作了。这八年,乌族看似小打小闹,实则已经有了自己的南下思路。他们没有选择跟东陵军队硬碰硬,而是选择这种方式,让东陵军队从内部瓦解。
八年前朝东门事件,是一个极坏的影响,军门后裔们难保不会对东陵心生怨怼,在暗中帮助乌族推尽毁灭东陵计划。
严林……这个人……
季凉若有所思,愣神的时候,许安归已经走过去解开了严林的眼睛上的布,严林看见许安归与季凉一起站在这里,虽然不能说话,但是眼眸里全是憎恶。
陈平立即递上军籍,许安归翻阅着严林的履历。
严林,北境明州人,三十二岁。十七岁的时候在北境明州城招兵入伍,在每次与乌族战役中,他的军评都是优异,杀敌数最多。二十岁的时候是当了北境军四十五小队队长,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当了第五营长。二十五岁的时候身负重伤,养伤的时候,申请调任岩州储备军校场当教头。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七年,一开始担任新兵教头,三年前升为总教头。每年兵部考评,孙成给他打的都是优。
有意思。
许安归看着严林这番豪华的军籍履历,忍不住露出赞许之色。北境的每一场战役都是军评都是优秀,升迁之路平步青云。即便不在北境军,来岩州储备军营,也是官路亨通。
更有意思的是,孙成这种人跟严林相处,能满意到每年都给他优,想必他跟孙成的关系处得不错。
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人,不仅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有谄媚献上的本事。
既能做实事,又能把上司哄得开心。
这样一个能力强的人,为什么会倒向乌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