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安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程梓拍着云雪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对于修行界的了解和在接月天阙的经历让程梓胆子肥了很多,从前他惧怕沉江月是因为不清楚他为何令姜二叔和柳娘子都如临大敌,现在知道了,恐惧的根由——未知,被彻底斩断,便也没什么可怕了。
沉江月微笑着看这一猫一狼交流,并不在意云雪称自己危险,却因程梓的信任更为高兴。
他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盘蒸鱼、一壶梨子酿、一双筷子并两只杯子,蒸鱼的清香混着甜酒的味道熏熏然飘起,程梓只是深吸一口气,就感觉自己将要醉倒。
“张嘴,啊——”
沉江月用筷子夹起鱼腹处最嫩的肉,在酱汁里滚了两圈后递到程梓嘴边,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程梓被美食蒙蔽双眼,张口叼走鱼肉,好吃得忍不住眯起圆瞳,端坐的姿态也变成缩起四爪的趴伏,这样更方便吃鱼。
咽下嘴里这块,他咂咂嘴,换了好几个位置却无从下口,于是抬头,理直气壮地冲沉江月喵喵叫唤,使唤他。
沉江月立刻识趣地继续投喂,一边喂,一边伸手抚上他微弓的背脊,顺着软滑的长毛揉到尾巴尖,再倒回来勾住尾巴,卷在指间。
“喵。”
程梓被揉搓得很舒坦,所以只象征性地叫了一声,便任他撸毛。
只要不影响自己吃鱼,他爱摸就摸吧。
转眼间大半条鱼下肚,程梓饱了,也醉了。
他打个饱嗝,仗着醉意上头,把嘴边的油渍都蹭在沉江月袖子上,然后……开始发酒疯。
程梓率先盯上了沉江月腰间佩戴的玉璧,伸出爪子去够了几下,精准地勾住玉璧中间的孔洞将其拽下来,搂着扭动翻身,用后腿使劲蹬动。
玩了一会儿,大概是失去兴趣,他一巴掌拍开玉璧,踩着梨树树干猛然扑身,抱住一根新生的细嫩枝条在半空荡啊荡,一边荡一边放声高歌,喵出了一首霸王别姬。
“喵哇!”
——你听这曲子悲不悲壮?感不感动?
梨树悲壮地用尽全力不让那根细瘦枝条折断:不敢动,不敢动。
沉江月和云雪排排坐,看着那只沉醉在晚风里,专注地荡秋千唱歌的大橘,唇角噙着同样的笑意,幻想明天清醒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程梓紧紧扒在枝叶上,口中调子一转,变成了欢快且起伏顿挫的歌曲。
那曲调不见得多好听,可从他软绵绵黏糊糊的醉酒猫叫里哼唧出来,便多了很多别样的魅力。
虽然走音,但是好听。
好听得很可爱。
云雪在心里向程梓道了声歉,悄悄搓了个留影术准备记录下这一幕。
不经意间转头的时候,他看见沉江月身旁有面镜子正缓缓转动,那是更高阶的留影术,而且看样子,早在程梓刚开始整活儿时它便在那儿了。
姜还是老的辣!
程梓全然不知自己丢大人的模样被人录下,荡了会儿秋千后便晕乎乎地松爪,被沉江月一把接住,揣进怀里。
他顺势翻个身,巴着沉江月的小臂,如同一只金色的棉袖套,附赠两只全自动卖萌耳朵、熟睡呼噜声和梦中呓语的那种。
沉江月摸了摸毛,心满意足,对着云雪和梨树的笑容都真情实感了几分:
“云雪先生,梨漱先生,喝酒吗?”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沉江月又自顾自地提壶斟酒,一杯推到云雪面前,一杯倒在梨树根部。
梨漱:“……”
这梨子酿,好像是用它结出的果子做的?
什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大梨树吐槽了一句,然后催动根系,欣然吸收甜甜的酒液。
程梓这一夜睡得极好。
梦里有如水的月光,清凉的晚风,美味的蒸鱼,甜甜的果酒。
还有朋友相伴,说笑打趣。
也算是梦如人生。
至于醒来之后,他无法面对留影术里那个发酒疯、荡秋千、哼霸王别姬、唱某某冰城主题曲的自己,羞愤冲沉江月和笑得最大声的姜书客拳打脚踢的事,则又是后话了。
……
一晃眼秋日将尽,冬天悄悄降临了这座看似平凡的小镇。
程梓真正意识到冬季到来,是在今天一大早起床发现外面被雪覆盖的时候。
昨夜可能下了一场大雪,地上有三尺深的积雪,远山皆白,连自家水井旁桃树遒劲的枝干上,都凝出几朵晶莹的冰花,在灰蓝的天幕下闪闪发光。
休沐日姜书客从不早起,程梓扭头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胖子,抬爪把盖在自己这边的棉被撩过去盖住他的肚皮,然后跳下床,一头扎进雪里滚了两圈。
厚厚的毛挡住了冰雪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