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加快脚步,微笑着跟上。
踩着融化的新雪,程梓从曲折蜿蜒的小路跑向农田。
田地还未播种,去年堆起的田垄还高高地立着,一只小小的猫站在上面,便显得天空辽阔无垠,也低得触手可及,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耳尖。
风从夕阳坠落的方向吹来,卷动他柔软的毛发。深蓝的夜幕已经逼近,只有远山顶上一块簇拥落日的云霞如融化的金子,光辉灿灿。
程梓迎风奔跑,夜色也追随他的脚步前进。当最后一缕日光被吞没,蓝黑色的天穹便成了铺展的幕布,坠上星辰。
跑过田野,镇子西边的河流传来了淙淙水声。星光映在水光里,在涟漪里荡起银鳞般的清辉。
程梓跑过石滩,一眼看见意江山从河里走出来,甩着半湿的发骂骂咧咧,被她提着的两尾鱼再用力挣扎,也挣不开她那只看似纤细的手。
“喵!”
程梓跳上青石,笑眯眯地与她打招呼,又问她今天是不是不钓鱼,改下河摸鱼了。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意江山把长发甩到身后,顶着满头满脸的水珠,一身正气,“我真是在钓鱼!只不过这两条鱼力气太大,把我拽进河里了!”
程梓发出了喵喵喵的笑声,被恼羞成怒的她抱住狠狠蹭了一身水。
经过河岸,再走一段距离就是镇上唯一的学堂。
孩子们都出去游学了,学堂里静悄悄的,只有先生住的那间屋子亮着灯。他的身影被烛光打在窗上,正奋笔疾书。
窗前两株杏树枝干横斜,也落了几道纵横经纬,反倒把这一幕衬得如画一般。
学堂再过不远,就是云雪和踏雨的家。云雪不在,院子里只有只专心致志啃萝卜的兔子。
程梓经过门前,奋力一跳越过篱笆,冲它挥了挥爪。
踏雨点点头,回应得认真又懒散。
转过路口直走,就是姜家。
最后一段路,程梓放慢了步伐,走在临江仙身前三米处,脚步轻盈,尾巴尖蹭着地面一甩一甩,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临江仙不远不近地跟着,身后是勾肩搭背地讨论两条鱼有几种吃法的意江山和小凤凰。
星光洒满了来时路,也照出归途。
……
姜家小院里,菜地仍是郁郁葱葱,和程梓离开时没甚区别,不过井边的桃树开满了花,一院子馥郁芬芳。
为了庆祝剿灭天魔计划的准备工作完成和程梓脱单,姜二叔与沉江月合力做了不少菜,把石桌摆得满满当当,连根筷子都.插.不进去。
柳娘子抱着程梓揉搓了好一阵才缓解突发的猫瘾,拿出去年酿的桃花酒分享,人手一瓶,而程梓只有一杯,气得他揪住临江仙衣领喵喵叫着告状。
“你告状也没用。”沉江月微微笑道,眯起的眼睛像是狡黠的狐狸,“我们是你的娘家人,他得听我们的。是吧?”
临江仙抿着嘴笑:“是。”
一边应,他一边把杯子里的酒喂给程梓:“不过,我虽然无法帮他争取更多的酒,但将自己的酒分享给他,应该可以吧?”
“喵喵喵!”
当然可以!因为你的就是我的呀!
程梓开心了,抢答后抱住他的手腕喝掉桃花酒,热气在脸上氤氲,蒸得耳朵内侧泛红。
两杯酒下肚,他已经有些晕乎了,脑袋的重量也好像成了不可承受之重,东倒一下西倒一下,最后被他不耐烦地搁到临江仙腿上。
“哈哈哈哈!”意江山见状,攥着酒瓶毫不客气地送上嘲笑,“就你这酒量还敢多喝呢?忘记之前醉酒出的糗了?”
说着,她屈指弹了弹猫耳朵,被程梓按住啃一口也不以为意。
“喵呜喵呜……”
你懂什么,我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
“喵喵喵!喵喵!喵!”
天不生我程橘子!酒道万古如长夜!酒来!
程梓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刚豪情万丈了没两秒又倒回去,贴着临江仙胸口皱起了小圆脸,蛄蛹着滑回原位。
临江仙无奈地笑笑,正要说什么,一抬头,就见桌边人手一个留影术,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了。
真是……夺笋。
也不知道程梓是跟他们学的缺德招,还是他们被程梓的缺德同化。
考虑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双方大概是互相影响吧。
临江仙想着,捧住程梓的脑壳搓了搓。
手感真好。
姜二叔看着众人笑闹,不参与,只是静静地喝酒吃菜,不时朝天上投去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饭局直到深夜才散,大家似乎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有主动散去酒气,而是任由自己醉倒,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红耳赤,咕哝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睡去。
“晚上会下雨。”姜二叔对柳娘子说道,“你不喜欢屋里湿气太重,我用凤凰焰把炕烧热了,先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