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说这话的同时,蒲云忆袍袖成绳,已甩了过去,袍袖粗粝,动作却分外轻柔,围在了少女的腰间。
盈盈不足一握,被将那黑衣黑袍,显得越发宽大。
趁得少女,温柔如水,柔弱浅月。
磅礴浩瀚的灵力,借由这袍袖绳索,从他的身上,向她的身上传递。
【十五。】获取与流失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在系统的倒数中,时间诡异地停在了这一刻。
少女像是一团雾,又像是在天边的一幅画,飘飘渺渺,时而扩散,时而凝聚,明明开始生死存亡的事情,可少女却睁起明月双眸,看向蒲云忆,笑容明媚:“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而且,也很守信。”
“但是,要再坚持一下才可以。时间到了,我会为你倒数的。”
再坚持一下才可以,蒲云忆握住袍袖的手无意识地发颤,他体内力量早已枯竭,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被撕扯着,可却有另外一股力量,那每一次,在他死亡之时焕发的力量,游|走在他的经脉中,顺着那袍袖绳子,传递了过去。
甚至,不需要他的驱使。
那力量并没有滋补他的身体,蒲云忆没有力量,尽管无意识地颤着,可他仍旧站得很稳,眼神坚定地,看着空中的少女。
她仍旧笑着,甚至开起了玩笑:“蒲云忆,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是在放风筝啊。”
溃散与重聚,她活着的每一息,都在经历着血肉经脉的拉扯和崩裂。
每一刻,都像是将人拍碎了,碾成末,搅成糊糊,又重新切着捏着做出来,然后再次拍碎,周而复始。
而少女她,清醒地经历着这一切。
“蒲云忆,我发现,你看到我这个样子都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少女仍在说着,但她的样貌开始发生变化,从大小姐温瑜变成了城主温瑾,从柔美的女子变成了冷硬的男子。
“你是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刚刚那个样子?”
蒲云忆握紧了袍袖。
他抬起头,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沉沉眼眸中,印出那人的身影,无关男女,无关声音,却有一种将人目光吸过去的魔力。
温瑾又变回了温瑜。
此前,他肆意地变换着身份,将人们玩弄在股掌之间,可现在,她连维持一个模样的力量都没有,反反复复,男男女女。
“或者,你喜欢沐颜?”少女像是在撒娇,很快又变成冷清公子,眼神中却是悲悯的玩弄:“这样好不好,你不要喜欢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在这样的生死时刻,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又似乎是放开了,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像是笃定,他不会松手,也不会还嘴。
就像是断头台前,死刑犯肆意地消费着世人最后一刻的心软。
蒲云忆不会对死刑犯心软。
可她不是死刑犯。
手上青筋暴起,皮肤是接近透明的白,隐隐能见皮肉之下崩裂而出的血,可蒲云忆却将那袍袖拽得更紧了。
“疼吗?”蒲云忆终于开口。
他的话很沉,没什么情绪,可在分外幽静的黑暗中,像是别扭的难言的关心。
“嗯?”温瑜愣了愣,但她很快笑了,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当然疼啊。”
“疼死了。”
蒲云忆看她。
他并没有那么聪明,以至于并不知道,她的回答,是真是假,是玩笑是真心。
温瑜想摸摸下巴,抬手却发现找不到手了,她仍旧笑着,双眼晶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蒲云忆。”
她轻轻唤道,这一次,像是认真,又像是玩笑。
“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听你唱歌,我就不觉得疼了。”
话说出口时,连温瑜自己,都有点惊讶,惊讶于那一刻她骤然紧缩的心脏,那代表着微末的对于蒲云忆反应的在意。
明明她只是想在那麻木的痛苦中,去发泄一般的玩笑,来转移注意力的,并没有什么真心。
完全无理的要求。
几乎是有点恃病行凶。
但恃病行凶,是建立在旁人的在意上。
而她和蒲云忆之间,有博弈,有杀意,有各怀鬼胎的交易,唯独没有在意。
夜色流光,氤氲梦幻。
薄淡如雾的少女,像是天上的仙女,虚幻缥缈,虚虚实实,月光下的静谧,美得惊心动魄。
她穿着宽大不合身的黑袍,腰间被袍袖一卷,越发显得腰肢纤细,如杨柳扶风。
袍袖的另一边被面覆黑铁面具的男人握住。
他眼神如寒谭,尽管身上渗出的血迹,已经沾染了衣袍,连手指都颤|抖得僵直,生物性地无法控制,可他仍旧站在那里,像是一柄不会倒下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