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喝下四月的血后,她的魂灵明明已经出现了好转稳定的迹象,就像他推理的那般。
可她的身体却开始崩坏。
而竹儿也在疯狂地破坏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在求死一般。
生机枯竭,神魂不稳,巫振锋只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的身边,将那逸散而出的神魂,重新拉扯入她的身体中。
即使耗尽他的灵力,即使每一次神魂接触,都叫他的头像是被人用刀划割神经一般疼痛,即使黑袍之下,那具身体丑陋地能吓哭任何一个小孩叫任何一个大人作呕,可巫振锋的眼里,只有坚定和温柔。
这是四百年来,从未变过的眼神。
“竹儿,”他声音温柔,像是安抚,像是叹息:“你再等等,等我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事,我就能治好你了。”
“我们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再也不会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昏暗红色的房间中,血腥与光芒同在,挣扎与希望交织,当体内灵力被彻底抽干后,那个持续崩裂冒血的身体终于稳固住了。
巫振锋脱力虚弱,浑身都忍不住颤|抖,可是他仍旧上前,将那破败昏迷身体揽入怀中,虔诚一般,印了一吻在那兜袍下绒毛密布的额头上。
“一切都会好的。”他声音温柔,将那额上残留的血迹拭去:“明天婚礼结束,一切又会像以前一样的。你放心,温瑾很听我的话。”
两人的周围,干枯死寂的雕像围拢出一个逼仞狭小的空间,无数双眼睛盯着两人,有细密染血的暗蓝枯线,从雕像连接到了竹夫人的身上,像是吸管,吸取着什么,又传递着什么。
也就是在这时,巫振锋突然觉出了一丝冷意。
他对上雕像无情冰冷的眼睛,猛然醒悟,温瑾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听话,他不像他控制过的那些人,将他几乎当做天道,言听计从,无私奉献。
甚至无私奉献的那个人成了他。
被温瑾的话牵连心思的人,成了他。
即使温瑾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而去,可是,目前的过程中,吃亏的是他。
因为竹夫人畏冷,房间中地龙暖火一直供应不停,哪怕是秋日,也如夏天艳阳高招般闷热。
可这一刻,巫振锋的后背瞬间浸满了冷汗。
雕像控制的无往不利,从来没有让巫振锋想过,若是有一天,这控制不管用了呢?
可现在,若是温瑾是让那雕像控制无效的特例呢?
毕竟,从来没有人,在被他控制之后,还能让他吃了这样的亏。
温瑾似乎很喜欢阳奉阴违。
想起白日的争执点滴,若是温瑾又请了那些本不该来的人呢?
巫振锋的眼眸一瞬间极暗。
这个婚礼,他不会允许有任何差错。
*
日落黄昏,温瑾的院子收到了飞羽送来的喜服。
飞羽没有穿惯常的那件黑色劲装,似是为了应大喜之景,她换上了一件藕蓝袍装,过分的柔|软,与她并不相称。
“温城主,巫宗主托我带话。”飞羽脸上没有表情,像是毫无知觉的死尸:“一应邀请宾客均已到达御兽宗,今夜子时良辰,将会举办结亲典礼,还请温城主和温小姐准备。”
“此外,秋夜渐凉,宗主备了一杯暖酒,送于城主暖身。”
她的身旁,侍女走上前来,端起的托盘上,是一只精巧酒杯,杯中酒水微晃,倒映着天边落日。
“巫宗主有心了。”
温瑾爽朗而笑,在飞羽的注视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子时过阴,容易招引鬼气,但既然巫宗主觉得子时好,那便子时就好。只是……”温瑾略有些可惜:“温某邀请的贵客,恐怕会来得迟一些。”
飞羽没有回应。
她只微微颔首,留下喜婆侍女,便离开了。
而不久之后,听到她转述的巫振锋略微沉吟,吩咐道:“记住,无论发生何事,我和兴谋之间,你要优先保护他的安全。”
飞羽颔首:“是。”
“好,你退下吧,命人加快婚礼的布置。”
巫兴谋待飞羽离开,才转过身,正正衣襟,推门重新回到了竹夫人的房内。
竹儿以前就不喜欢他谈这些事情,那时的巫兴谋觉得她妇人天真,如今却是小心再小心,哪怕她并不清醒,也不想拿这样的事情去扰乱她眼前。
他心里微松。
果真,温瑾阳奉阴违,私自邀请了那些人,如今婚礼提前,就算他们来了,一切也已成定局。
而今夜那杯暖酒,会引发此前喂给温瑾的灭魂消亡丹,他这条不听话的命,会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内死亡。
没有人可以破坏他们一家人的幸福。
另一边,飞羽离开后,温瑾将院落中并不住人的那间屋子指给喜婆和侍女,让他们打扮已经易容成温瑜的苏净蕊。
而温瑾则是回到屋内,笛性大发地又吹了会儿,看着又有几朵妙手花开出来后,觉得要为子时的婚礼养精蓄锐,便躺床上睡了。
这两日他总有些莫名累意,因此睡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