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真正千尊玉贵的大小姐,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因为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多给一个眼神的。
骄纵任性到极致,却偏偏看到她的每一个人,都认同她便是这个样子的,不合理到合理。
就连詹开济,明明想再训斥几句,可被这么一个完全懒得搭理似的软钉子给碰回来,就不好再开口了,他自持身份,不能如此开口训斥和辩驳。
可当他目光看向其他人,希望有人能出言训斥温瑜行为无状、目无尊长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开口。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而已,”温瑜脚步轻快,来到温瑾身旁,她拉了个小凳坐下,双手支腮,笑眯眯地等着:“能喝到我哥沏的茶,是你们的福气。”
“对,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而已,等等也无妨的,对吧?”温瑜的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开始有人帮腔了。
“温城主以城主之尊,特意为我们沏茶,就为这一口茶,等一会儿也值得。”
“詹道友,我知道你不愿看御兽宗和怀玉城有所争端,但巫宗主想必也想洗清冤屈,这没什么嫌隙不嫌隙的,这次见证的人更多。詹道友,我们就等一等。”
在这些劝服声中,詹开济目光落在温瑜上,很快收了回来,他笑道:“看来是我太心急了,既然各位道友说等等无妨,那我们便等等。”
他的视线在虚空之中与巫振锋对上一个眼神,见对方眼中是笃定和自信,略略放了心,坐了下来。
甚至,为了表明他心无嫌隙,詹开济来到茶桌前,也拉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那便麻烦温城主为我们煮茶了。”
可他刚坐下,温瑾温瑜兄妹却站了起来。
以温瑾为首,目光看向幽静的黑暗处,他声音温和:“我等的人,他来了。”
人们视线全都看过去,就连巫振锋和巫我诚这些认为肯定无人可以破解阵法的人,也都不自禁地被吸引,想要看看温瑾口中装神弄鬼说的人到底是谁。
在那片黑暗中,渐渐现出一点浅绿荧光。
那是一只萤火虫。
提着绿色的小灯笼,照亮着眼前的路,先是一只飞出起,然后它的身后,跟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像是方圆几十里的萤火虫都来到了此处,由远渐近,将前路照得明亮,铺出一片欢迎和欢庆的光亮。
天空中鹫鸟盘旋,声声啼叫,唱着喜悦。
然后,是御兽宗各处大大小小的兽叫声,不是效忠与臣服,而像是欢迎一个老朋友归来的激动和欣喜。
御兽宗门人的灵兽袋微动,灵兽跳出,并入到萤火虫的队伍中,守在队伍的两边,它们视线共同的方向,都是那路的尽头。
各式各样的眼睛漂亮澄澈,怀着憧憬和欣喜,只看着那一个方向。
就连温瑜这里的那几只赤耳火尾猴,也从灵兽袋中跳出,守在了那个位置。
巫我诚瞳孔微震:“这是……”
他眼中隐有怀念和泪光,甚至忍不住上前半步:“是……亲兽之体。”
亲兽之体?
巫振锋对这四个字极其敏|感,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巫我诚,然后又看着这一切的异动,心中恍然。
这才是亲兽之体的威力吗?能引动周围所有灵兽动物的亲近和恭候?
那四月呢?她不是亲兽之体吗?
“老祖,亲兽之体都能引起这样的异动吗?”巫振锋忍不住发问。
巫我诚缓缓摇头:“不清楚。”
“亲兽之体罕见,在我年幼时,只曾有幸见过一次这样的场景。”
“那人就是龙骨玉髓笥的主人,千年前巫家那位出走的天才,亲兽之体这个称呼,也是从他开始的。”
“想不到,在我死前,竟还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振锋,无论来人是谁,一定要将他吸纳进御兽——”
巫我诚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嘴微张,半个“宗”字将吐未吐,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不可置信的惊讶,又像是想念亲长的委屈,混杂在一起,扭曲着震惊。
“小叔祖……”他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喃喃道,声音几不可闻。
巫振锋心脏一突,顾不得想许多,也转头看去。
第一眼,是有些失望。
那被百兽迎接的人,穿着普通,风|尘仆仆,就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他腰后别着个储物袋,巫振锋认得,那是专门用于马匹喂养的马夫袋,还是最便宜的款式。
灰黄|色的马夫袋坠着个不伦不类的红蕊珠,边角的位置,用黑色的线勾着一大一小两个干瘪的小人,就像是哪家的孩子,玩闹胡乱拿炭笔画上去的一样。
这样一个人,在外面,都不值得巫振锋去看一眼,甚至于,和他走在一条路上,都是一种折辱。
可此刻,他虽普普通通,每一只灵兽却都凑着上前,迫不及待又井然有序,将额头凑过去,想要被他摸一摸。
光是浅浅的触碰,就是喜悦。
脚底微震,骤然响起的鹫鸟啼叫声中,夹杂着鲛人尖锐的啸叫,像是呼唤,像是求救。
清晰无比的刺耳。
巫振锋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没有想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竟然仅仅因为这个人的出场,就彻底崩塌。
凌朗原对同族声音分外敏|感,只一瞬间就现身于莲花池边角的位置,俯下身去,嘴里发出类似的声音,回应与呼唤同族。
那个声音,并没有再响起。
不过,只这一个声音,便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