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再告诉一遍,你的名字吗?”他声音微弱,近乎气音。
“嗯?”四月眨眨眼:“这很简单。”
“你听好了,不要太快睡着走了。”
她声音响亮,一如初见般笑容灿烂,仿佛曾经的伤痕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我叫乌四月,乌鸦的乌。”
乌鸦的乌。
意识湮灭的时刻,巫振锋心满意足地笑着。
不是御兽宗的巫。
乌鸦的乌,很好。
*
黑幕崩散,天光大亮,一场突然的婚礼,最后转变成轰轰烈烈的真相,外来宾客心思各异,有吩咐人收尾的,有去叫醒老祖的,有怀着心思想要掩埋证据的,还有只是单纯惊诧于今夜这一场巨变的。
因为旁观,事不关己,所以冷静、理智。
最先响起的,是几名御兽宗门人的哭声,低低的啜泣,初时遮掩压抑,继而顾忌不得,放声而哭。
然后,是更多的御兽宗门人,鹫鸟一族,被奴役控制的其他灵兽族人。
不是刻意的大哭,是许久的压抑和无望后,终于有一天,小心翼翼地看到从来不敢期盼的光明和未来时的释放。
系统的小白手捏着小手绢抹泪,同时将加班一个晚上导出的数据材料递过来:【呜呜呜,他们好不容易啊!】
温瑾眸光淡淡。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在哪一个世界都不会变。
类似的场景,她在51号世界见过,那是个现代世界,她扮演的是顶级高校科研楼的清洁工。
她负责清扫的楼层,是一个学术很牛颇有盛名的老师的课题组。
人们都以为,进了他课题组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从此便是踏上了金光闪闪的花路,未来道路一片康庄。
消息封锁、绝对权利、忍耐毕业之下,那个课题组是另一种形式的小炼狱。
温瑜看到过,被逼着007做工程项目一篇文章成果都没有的博五学生深夜压抑的闷哭,和一分钟绝望后继续敲击的键盘和闪亮的屏幕。
看到过从来没有一句学术指导,今天帮老师拿快递,明天帮老师送洗衣物,后天翘课帮老师接孩子,大后天给孩子教4*12的研二学生。
那学生曾厌恨地说,这些事,我都可以做,只要导师能指点我文章,我不仅会做,还会喜笑颜开、感恩戴德地做,可是,他没有啊!、
看到过最恶劣的交易,最玩弄的威逼,最压抑的无解,和最痛苦的伤痕。
有人低在尘埃暗处,逐渐被抑郁蚕食,却不敢言说,眼中一片黑暗,看不到未来。
有人苦苦挣扎,偷着时间,忍耐着毕业,忍耐着努力,忍耐着没有尊严,忍耐着去当保姆,可却不知,忍耐的尽头在何处,只是再也无声。
温瑜偶尔经过时,在每一个人的电脑或者手机屏幕上,都扫到过这样的搜索——
——“博五了一篇文章都没有,还会有希望吗?”
——“那些名校研究生为什么自|杀,而不是退学呢?”
——“如何看待xxx大学xxx的跳楼自|杀事件?”
世人向往而生、本该充满阳光的地方,却让人压抑地,连呼吸都想要大口放松。
没有人敢做什么,因为没有毕业的未来,对于这些涉世未深、从小优异的象牙塔学生来说,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后来,在那个世界,这个导师被扳倒了。
他的学生,也都分散着,被交给其他名声要好一些的导师。
听到消息的那一天,那间她时常清扫的研究室中,爆发出了哭声。
也是如同现在,是极致压抑和困守后的解脱。
而温瑜,也如同那天的自己一般,她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因为那个导师,挡在她任务前行的道路上,所以,她让他倒台。
系统当时也是这样哭的,温瑜只是拿着扫把,继续她的打扫。
那些学生,见到她的时候,也并没有尴尬。
温瑜知道,他们知道是她做的,甚至在她经过时,有的会小声说上一句谢谢,有的会想要鞠躬。
温瑜没有刻意隐瞒过,而他们知道,也恰恰证明了,他们确实具有来到这个顶尖学校的能力。
只是,蹉跎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被困在那里了而已。
如今,御兽宗的苦主们也将感恩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可温瑜,如同此前,她守着温瑾的人设,温和安抚而笑,可心底毫无波澜,寂静冷清。
沐颜无声缩在万广海的身后,从雕像碎裂开始,她就有明显的不舒服,胸闷头疼,甚至隐隐作呕。
袁霄适时地醒了过来,他来到她的身旁,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有着担忧和回护,尤其在她有作呕症状的时候,会有些紧张,想要靠过来,但是因为沐颜之前的话,他很克制,并没有上前。
蒲云忆就站在他们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