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广海沉了眼眸。
温瑾竟识破了他手中的溯影镜?明明他的修为是要高于温瑾可以压制他的才对?
他摸不透眼前这年轻人的路数和想法,但万广海这人,最恨旁人的束缚和指点,也一向倔强,不会轻易低头,按着别人的安排而走。
万广海冷笑一声,取出连玉简,当即联通到玉简台。
此前,他被巫我诚在无边台上发布无声影像,明明那般不利,可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就会有人主动帮他洗清。
他的声誉,在从微末散修到自建门派,到被上弦宗吸纳,到成为一峰之主的整个由下至上摸爬滚打的过程中,早就与刚正、可信、清正等词联系到一起。
这是几百年的名誉积蓄。
而温瑾,就算他超度了梦魇,帮助了许多人,近期在两个台上声名大噪,可也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根基而已,就像是没有依着的浮萍,轻易便碎了,根本无法与他这早已长于千里的堤坝相抗衡。
两个台证据对峙,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更何况,万广海自信,温瑾的手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致命证据。
“狂妄小——”
他未出口的话,被滞在了嗓子眼,几乎肉眼可见地憋红了脸,盯着玉简台上此刻遍布的帖子。
首页密密麻麻,讨论的全部都是御兽宗之事,出现最多的名字是温瑾,其次是温瑜。
全部都是赞美之词。
他阴着脸点开热度最高的帖子,了了数眼,脸色越发的沉重和难看,是已经不会顾忌输人不输阵的难看。
那个远程窥视的掮客竟然没死,不但没有死,还将当晚发生的所有,都发到了无边台上。
玉简台上的,只是别人的转发而已。
更何况,万广海知道,玉简台是隐匿者的阵地,就算是为了沐颜考虑,他也不会让怀玉城的大小姐温瑜有压过她的风头,连消带打,定然也不会允许温瑾有这般声势。
往常,这只需要几个人双边站搅浑水互相带节奏而已。
可现在,那几个带节奏的,被其他人合力骂了个狗血喷头,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温瑾,在别人的地盘立住了脚跟。
声势正强,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发出什么证据,他都没有胜算。
“哦?”温瑾偏头看过来,晨光从窗边洒落,照在他一方黑色袍角上,透着某种近乎华贵的神秘和莫测的危险:“小什么?万道友怎么不接着说了?”
万广海捏住连玉简,他眼神暗得吓人,像是涌动的深渊:“温瑾,你惹错人了。”
“是吗?”温瑾收了笑,从下至上迎上万广海的目光,眸子在他脸上近乎轻蔑的一扫:“证明给我看。”
明明是抬头看过去,可温瑾并没有输掉半分的气势,相反,身处地位旗鼓相当,本身就是已经赢了。
“我会出这笔灵石。”万广海声音沉沉:“御兽宗的事情,我也不会再插手。”
温瑾视线落在桌子上,眸光轻点:“那便将灵石交出来吧。”
万广海:“我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
可迎上他的,是温瑾笃定的眼神:“你有。”
温瑾实在是太确定了,就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一般,在这一刻,万广海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温瑾,是个不择手段随心所欲的疯子。
因为只有疯子,才会不管不顾,不想后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他小看了他。
但除此之外,上升更多的情绪,则是蒸腾怒意,根本压抑不住,直冲脑门,连带着眼白都隐隐有些发红,充盈着愤怒的血丝。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玩弄他,就像是对待什么跳梁小丑一般,温瑾他怎么敢,怎么能如此!
“若是万道友坚持自己身上没有一千万灵石,那么现在不给灵石也可以。”温瑾又开口了,他嘴角挑起笑意,没了温和,反而透着点猫捉耗子的戏弄和了然。
“道友可以以物抵债,或者,写一张欠条。”
“啪!”
手中连玉简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万广海脸色已经由红涨成了黑。
以物抵债和写欠条,这简直是更加不可以饶恕和忍耐的羞辱。
他闷不吭声,取出一个灵石袋扔到桌上。
灵石袋将桌面砸出一个小坑,昭示着万广海在愤怒边缘的怒火。
温瑜不以为意。
所谓情绪,对于她来说,都是伪装出来用于迷惑对手和达成目的的,而万广海这般真心实意的愤怒,是对她演技的嘉奖。
而她越不在意,他便越愤怒。
温瑜拿起灵石袋,神念一扫,满意地笑了:“万道友是个有钱人。”
“只是,不是个爽快人。”
她飒然一笑,起身向门外走去,待推门离开,刚迈出一只脚,又转头看了回来。
“对了。”
“万道友,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承认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