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动静,是真睡着了。蜜娘纠正了他五次,都是过不了片刻又搭回了老地方,跟狗一样喜欢占地盘,罢了,睡吧。
进了八月,早晚的温差拉大许多,蜜娘早上和晚上套上齐小腿的毛毡雨披都脱不下来。做雨披的毛毡是用绒羊毛弹的,细密又厚实,极费羊毛,但雨水浸不透,而且还保暖。
大多数牛羊的发情期都结束了,牛群羊群里打群架的现象少了许多,人也跟着轻松下来。但巴虎的精力一如既往的充沛,全部投在蜜娘身上也让她吃不消,她都想把他赶出去守夜算了。
“你继续睡,我待会儿把饭给你端床上来。”巴虎赔着小心,眼角眉梢都是餍足。
蜜娘闭眼不理他,不吃了。昨晚折腾到半夜,今早天麻麻亮他又醒了,捣鼓来捣鼓去,把她捣鼓醒了他立马趁虚而入,事后又卑躬屈膝的小厮作态,任打任骂任罚。
蜜娘闭着眼听他开门出去,刚朦朦胧胧有了睡意,他又推门进来,接着是水撞击在木盆上的声音。
巴虎看蜜娘眼皮下的眼珠来回滚动就知道她还醒着,也不戳破,给她擦了脸擦了脖子,一路顺了下去,被踹了一脚顺势握住脚也给擦了两把。
“你把被子弄脏了。”
“我洗。”巴虎利索接话。
“我不喜欢早上那样。”蜜娘睁眼,一旦早上被折腾,她就起的晚,蒙恩一看就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她要是跟巴虎一样不补觉,那她白天就打不起精神。
巴虎把棉布巾子又拧了一把,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似乎要从她的眼睛她的嘴看到她心里。
蜜娘被看得毛毛的,虎着脸问:“看啥呢?”
“你说谎。”男人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嘴巴一张一合,蜜娘听了瞬间羞红脸,脑袋里也嗡嗡作响,毫无力度地辩解:“你胡说八道。”
巴虎呲牙一笑,啧啧有声地端着水盆往外走,水往地上一淋,转身去了灶房做饭。
毡包门没关严实,大黄顺着门缝溜进来站在床边看看,这是它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毡包里有了说话声它就要挠两下门打声招呼,门开了要是不见她出去,它就溜进来守在床边看看。
蜜娘怀疑它是来听她的呼吸声,怕她没气了。她有一次这么跟巴虎说,他说她神神叨叨的胡说八道。
“醒了,马上就起来,去把门给我关上。”明知道大黄听不懂,蜜娘还是不厌其烦的每天早上跟它重复一遍。
“巴虎!巴虎!”蜜娘捂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喊,听到脚步声她探头,“把大黄给弄出去,门给关严实,我要起来了。”
“又没有人,门开着关着也都是我看。”蒙恩每次都是他过去了才回来,说是这么说,还是唤走了大黄关上门,还用锁从外面挂上。
“你挂上锁我怎么出去?”
“张嘴,喊我。”
饭后,两人把蒙恩的饭给温在锅里,喂了三条狗后带着大黄往草场走。巴虎提了个牛皮袋子,里面装的是揉制好的羊羔毛,都是用来给蜜娘做冬天穿的羊皮袄。
“换班了。”蒙恩见到两人过来,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卷起地上铺的毛毡夹在胳肢窝准备回去。
“东家,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临山?”蒙恩走了一段路又返身回来,眼睛时不时瞟过脸色红润的年轻妇人。
“再过十来天就回去。”男人都是霸道又警惕的东西,巴虎眯着眼沉声问:“眼睛不想要了?”
蒙恩吓了一跳,讪讪摆手,“东家误会了,我是想请女东家给我做个媒,她认识的姑娘多,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我明年春天也是自由身了,也想娶个婆娘好好过日子。”夏牧场就三个人,人家两口子天天出双入对乐呵呵的,就连巴虎张嘴闭嘴说狗比人忠心的天杀德行,也在蜜娘缠缠绕绕下说话好听多了,想来中原姑娘都是会过日子会心疼人的。
“想娶婆娘你自己去讨好人家姑娘,人家松口了婚事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哪还需要媒人牵线。”巴虎不吝传授他的经验,在他看来双方对彼此都有意才是一桩好婚事。
“我认识的姑娘也就那几个,最大也就才十四岁,还没到婚嫁的年龄。”蜜娘委婉拒绝,她没拉媒保纤的爱好,也不想掺和这种事,日子过的好一切好说,要是两人相处不融洽,人家姑娘可要在外面说她这个媒人的丑话。
“哎,那我回去寻摸寻摸。”蒙恩挠了挠头,他也想娶个没爹没娘没拖累的媳妇,像东家这样,虽说女方陪嫁少,但聘礼又全数带了回来。里外一兑,也就办喜宴费些钱。但跟白得一媳妇相比,总归还是赚了。
蒙恩走了,巴虎两口子也就把他的事撂在脑后,两人背靠着背坐着,巴虎攥着剪刀咔咔剪掉羊羔毛多余的部分,蜜娘捏着大针头欻欻纳鞋底,累了就靠在对方背上歇歇。
“再有十来天回临山,之后呢?回古川?”蜜娘扭着腰趴在巴虎身上。
“八月尾的时候,王都的军队会经过临山前往大康纳贡,之前大居次路过的时候你不是没看到,这次我带你回去看看。”巴虎手上的动作不停,剪下来的羊羔毛给塞进袋子里准备做靴子的时候用,嘴上话也不停:“三年前可汗带着可敦回大康过年,今年不知道还去不去,可敦是你们中原的公主,要是运气好你还能看到她的凤颜。”
蜜娘听了他这话心里乐滋滋的,他还记得大居次路过的时候她躲开人群给羊剪毛呢。
“巴虎你真好。”蜜娘颠颠地站起来给他捏膀子,抡着拳头左捶捶右捶捶。
“一时的好,今早在心里还在骂我吧?”男人心里受用,嘴上却是欠欠的,非要搅和了两人间甜蜜蜜的气氛。他怕蜜娘再麻兮兮地说话,还是翻眼瞪他提脚蹬他的时候他最自在。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四章
夏天穿的衣袍洗洗晒晒收进箱笼,巴虎揉制的羊皮也晒干了水分可以收进牛皮袋里,准备着回了临山转手卖给商队。这日蜜娘没去草场,她烧了热水洗了头发,顺手把锅灶上的锅碗瓢盆也给洗刷干净,打酥油的奶桶更是放在开水里煮了两滚。
母羊母牛揣上崽子后奶水自然而然的就没了,据巴虎说的,一直要到明年三月份,母羊生崽了才能再喝上鲜奶,在那之前都是用存下来的酥油打酥油茶喝。
“汪汪汪——”
蜜娘听到大黄的叫声站起身往外走,出了门就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赶了辆勒勒车过来,这是她住这里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生人过来。
“小阿嫂看住你家的狗,我是来卖牛肉的,可要买牛肉?”
“怎么卖?”蜜娘喊了声大黄,但也警惕的没把狗关进毡包里。大黄刚停声,巴拉和阿尔斯狼从毡包后面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绷着着狗脸注视着不远处的人和车。
“二十文一斤,你买不买?不买我可走了。”男人也吓了一跳,家里养了这么多狗。
买,这时候可难遇到卖牛肉的。蜜娘拿了钱过去,巴拉和阿尔斯狼也沉默着跟上,大黄怵它俩,一改跟屁虫的性子,夹着尾巴贴着门站着。
“怎么这个时候宰牛?这可不划算啊。”蜜娘挑选了一番,要了条牛腿,看牛排骨还剩了些都给包圆了,牛腱子肉和肋条肉也各割了七八斤。肉上称了先让男人划两刀肉,巴拉和阿尔斯狼平日里都不搭理她的,今天猛地蹿出来,可不就是闻到了肉腥味。
“哪会不知道不划算,它们为了争夺母牛打群架,这头牛肚子被顶穿了,眼看着治不好了只能给宰了。还好是头公牛,要是母牛可要把我心疼死。”男人把肉递过去,看了眼杵立的四座毡房,“小阿嫂看着眼生,男人叫啥?说不定我还认识。”
“都是临山的肯定认识,我男人叫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