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之时常笑话她,不过定了亲,尚未真正嫁过去,便真将国公府当家了,留在国公府的时间比在自家侯府的时间都长。
程昭昭偶尔找理由辩驳,但大多时候都是一笑置之的。
母亲嘴虽然毒辣,但总是为她好的,即便她常去国公府,为了她名声不受累,她也时常是陪着她去。
不过,离家的时日越久,付清台往家送回来的书信便越少,程昭昭虽然嘴上不常说担忧,但心底里总是越来越担忧的。
梦中之事除了苏苒之,她不曾再告诉任何人,罗芷兰整日虽也与她一般担忧,但却还从不曾知晓,在曾经的梦中,她的儿子,已经在岭南去世了。
这日,上京又下了一场闷热的雨,连连惊雷,好不吓人。
程昭昭被困在国公府,一时回不去,罗芷兰便执着她的手,喊她干脆住在这里。
程昭昭也不是没在国公府留宿过,便听了她的劝,打算住在这里。
只是是夜依旧闷雷不断,程昭昭入睡之后,梦中不知何故,再次浮现出了及笄那一日,惊醒自己的梦境。
泼天大雨下,传信的小厮伏在台阶案上,高声哭喊着:“世子没了,世子没了!!!”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响彻她耳边的哭嚎,国公爷,国公夫人,满府的丫鬟小厮,全都不例外……
她被困在瓢泼大雨里,分不清究竟是何年何月,她想问问这究竟是何时,却无人理她,她望着山月,山月也望着她。
“夫人——”
直至山月的一声夫人,将她彻底从睡梦中唤醒。
她望着床前的山月,又听着刺耳的一声天雷,慌忙拉住山月,手心冒了一茬的冷汗:“付清台回来了吗?”
“小姐怎知是世子有消息来了?”山月惊喜道,“适才便有陛下的信使连夜冒雨来报,说是世子带着人在岭南发现了疫病的解决之法,如今疫病已经控制住了,不出一两个月,世子便要回京了!”
“回京?”
程昭昭原本还惶惶害怕的眼睛,登时变得炯炯有神。
“是啊。”山月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就知道小姐最是渴望付世子的消息,所以即便入夜了,也还是赶来与小姐第一时间相告,小姐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是是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程昭昭抱着锦被,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子总算能够平安地落下。
只是这样好的夜晚,她如何睡得着。
她也不起身,便这般抱着被榻,躺在床上想着付清台在岭南的情形,又想他如何归来,如何同自己完婚、成亲,整整一夜,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再也没有睡着。
两月眨眼又匆匆过,付清台回来那日,程昭昭早早陪着罗芷兰等在城外,为他接风洗尘,更叫程昭昭喜出望外的是,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当初在苍南山书院结识的陈家兄妹。
西南药王谷在此次的时疫□□劳甚大,身为主力的陈家兄妹也随着付清台和蒙将军一道回来受赏。
见完皇帝之后,陈温被程昭昭拉去侯府做客,一路走一路惊叹道:“我就晓得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富家小姐,不想竟还是皇亲国戚,出自当今陛下的母家,瞒得真够可以的。”
“那你不也瞒着我,没告诉我家里的药铺是那么大一个药王谷么?”程昭昭礼尚往来,回了句嘴。
陈温笑话似的点点她的脑袋:“不过你与那付师兄还真是般配,一个国公府的世子,一个侯府的千金,你们不成佳偶啊,当真是天理难容。”
程昭昭赶紧忙不迭点头:“是吧,我也如此觉得。”
“倒不害臊。”
陈温笑话完她,又问她道:“那你同付师兄,是打算何时成亲来着?我近几日倒不急着回药王谷,说不定可以见你们完了婚再走。”
“下月初八。”
“这么急?”
“还有二十日呢,哪里急?”程昭昭努努嘴,同她打闹的间隙,瞥见假山后缓步而来的一缕天青色身影,忙推着陈温道:“不与你说了,他来看我了,你这几日便同你哥哥安心留在侯府,等我成亲便是了!”
她说着便冲付清台过来的方向扑了过去,气得陈温在她身后直喊她见色忘义。
程昭昭才不管别人骂什么,扑进付清台的怀里闷了会儿,与他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饿了。”
“知道你等急了,所以,在家中做了吃食来的。”付清台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与怀中之人示意。
程昭昭霎时小脸笑开:“那你去假山边喂我,家里近几日正多了几尾好看的锦鲤,我想与你同看。”
“嗯。”
付清台摸摸她的脑袋,慢慢垂下的大掌握住她温热的掌心,牵着她往后院的假山池子去。
程家宅邸偌大,从前厅走到后院的假山池子也需得花上不少的功夫,程昭昭一路像个不会休息的啄木鸟,叽叽喳喳,与付清台说些近几日自己得知的趣闻,末了,等到终于走到假山池边,她忙指着跃起来的一尾锦鲤,道:“看!是锦鲤!”
付清台浅浅地笑着,只看了一眼锦鲤便回过头,满眼都是程昭昭欢喜的样子。
其实在岭南的那些日子,他也时常梦到前世的事情,他也时常害怕,自己可能会因为一时不察,就彻底死在了岭南。
但他不能死。
他这一世,有了程昭昭的真心,他还要回去与她琴瑟和鸣,做美满夫妻,他不能就这样倒下。
他在岭南,一日比一日坚定,一日比一日辛劳,一日比一日更加小心翼翼,思念程昭昭,他知道自己不仅要为岭南和天下的百姓负责,也必须要为程昭昭负责。
重活一世,他一定要活着回去见程昭昭。
幸而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