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娘呼痛的时候,江星阔似乎喷出了一个愉悦的气音,如此行径,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派。
嘉娘窘迫的爬上了岸,江星阔正扭脸向道旁阿婶要了一件外衫,她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
可等了一会,那衫子却落在了岑开致身上。
“婶子,我就住在御街尾的岑家食肆,明儿我洗干净衣裳给您送回来。”
穿着湿衣走回去,难受不说,也难看呀,岑开致就笑纳了。
这两人毕竟曾是夫妻,岑开致也不想掺和,只是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江星阔一句。
“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江星阔微微垂眸,“与班荆馆打交道诸多限制,暂时还没有回信。”
岑开致有些失望,要走时却听嘉娘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喂!”
无礼之人,岑开致也不理会。
可嘉娘却又很快追了一句,别别扭扭,嘟嘟囔囔的说:“多谢。”
岑开致这才回头看她,嘉娘走路微微有些跛,但她面无痛色,想来不是刚才落水崴到的,是旧伤了。
江星阔的情绪掩在他锋锐的眉目中,看上去依旧冷淡不好亲近,只是抬手招来一个帮闲,让他喊轿子去了。
“无妨。”岑开致回以一笑,拢了拢靛蓝的粗布衫子,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虽然处境狼狈,她却神情自若,别有一种淡然清丽的美。
嘉娘看着她转身走远,又瞥了江星阔一眼,都钻进轿子里了,还不知好歹的探出个脑袋,说:“想讨媳妇,不如敷点粉,也秀气些,我知道一家脂粉铺子,唉!”
话没说完,江星阔一掌将她按进去了。
第4章公孙三娘
没敲没打没放炮,岑开致的小铺子就这么静悄悄挂上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小牌匾,上书‘岑家食肆’,再添两个竖字‘南食’。
乔阿姐劝她好歹得听个响,不放炮也要敲锣打鼓热闹一番,可岑开致为馥娘伤心难受,并不愿意这样做。
天愈发的热,又闷闷的,对面粥铺的小黄狗也倦倦的,一上午都趴在檐下,只有尾巴摇晃。
竹椅倚在门边,岑开致顺势坐下,手上不住的择着新鲜的艾叶。
阿囡的头发厚,孩子又爱出汗,用这个煮水洗澡,就不会长痱子了。
不知不觉间择了半篮,满手艾叶的浓香,也压不住那股愈发醇厚,拼命往外翻涌的米香气。
不只是岑开致沐浴在这香气中,一个提着竹篮路过的小娘子也闻见了。
她抬头看了看食肆的招牌,问:“你家是卖粽子吗?”
岑开致连忙点头,道:“还有旁的一些南食,不过今日有新包的粽子,只是是浸了草木灰的,不知你吃不吃的惯。”
小娘子唇角点出两个深深梨涡,道:“闻出来了,就是要这个味。”
岑开致引她进来,指着刚写好还没挂起来的菜牌给她看。
“那我就要两个豌豆粽,两个梅干菜肉粽,还要一个蜜枣粽。”
后院的门帘一掀开,气味更是倾泻而出,劈头盖脸给人熏了一阵粽香。
食肆的后厨并不很大,只是两口锅的占着,咕咚咕咚泛着绿褐的粽汤。
这算是店里头回开张,主顾还很好说话,尝了岑开致随手炸着玩的藕角,也买了一份走。
“若是好吃,等端午那日我再来买。”小娘子还道。
小娘子说自己是瑞安府人士,所以吃口跟明州有些像,说没浸过草木灰的粽子,撕开来白花花的,看着就没滋味。
这话祖母也曾说过,不是岑开致的亲祖母,而是张屈的亲祖母曲氏。
曲氏是明州人,岑开致之所以嫁到张家,就是因为她亲祖母和曲氏是手帕交。
她和离闹得最凶的时候,设计了一群长辈把张屈和他堂兄衣衫不整的堵在房里,曲氏没说过她一个不字。
她送张屈下大牢,背井离乡做徭役,曲氏也没指责过她。
倒是她自己下狱后,曲氏漏夜来看她,替她打点收买,又老泪纵横的说是自己害了她。
想到这位长辈,岑开致心里发酸。
曲氏端午只吃蜜枣粽,岑开致每年都给她包。
但张屈死了,她要是还敢上张家门,也是找死。
草木灰粽汤的香气有些独特,又替她揽好些客人登门,鼻子灵的,一进门就道‘老乡’了。
岑开致索性将锅里的粽子都捞到竹篾里,摆在长桌上卖。
“这个粽子有趣,怎么卖?”这客人大约也是家里有孩子的,捏着一只细细的三角粽。
这小粽有食指那么长,却也只有拇指那么细。
“这不是卖的,我做给自家孩子吃的,您要是喜欢,送您一只。”
粽子不好克化,老人小孩都不好多吃,岑开致怕阿囡嘴馋,特撕了粽叶,给她包了几只小的。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借着香气,岑开致的粽子也卖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