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蕃商的确都是挂在我们牙行,但是我听说还有一位是暹罗来的?我昨才看了账册,我们东海这几月来并没有承接暹罗商人的转卖。”
“你在教我做事?”江星阔淡淡一句,又气得嘉娘把泪收回去了。
她倒不敢在大声嚷嚷什么,只把荆方往自己身边拽下坐好,道:“别理他,咱们清清白白,怕他查!?”
大约是就在近旁谈生意,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中人就来了。
这人长得就有些丑陋,眼斜鼻歪,竟也能爬到管事这位置上来,可见才干不俗。
不过江星阔在意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身量,比岑开致还矮半头。
这不由得让江星阔想起黄仵作给他画的几张伤口瘀痕图示,只有凶手个矮才能形成这种走势。
死者也不全是高个,所以他们一开始便以为是女子,但一想想,矮弱的男子不是没有。
只看这刘管事,怕不够公孙三娘一脚踹的。
“我也不耽误你们做买卖,既然你是管事的,想必手下人的情况都清楚,跟我走一趟,去录个口供。”
“你想知道什么,在这录了不行吗?这几日好些货船到港,能不能喂饱这几张嘴也就看这一两日的买卖了。”
嘉娘越发觉得江星阔针对自己,见他还不理会,径直要押刘管事离去,气道:“我看你就是记恨我退亲!”
江星阔腰侧正好摆着一面琉璃剔透的西洋镜,是客商给牙行的样品。
刀鞘一拨,嘉娘顶着红肿的一双眼出现在镜中,说丑是过分了些,但也美不到哪里去。
除去胭脂水粉的妆点,珠翠满头的衬托,总之,是个样貌寻常的女子。
“照照镜子,我没那么舍不下。倒是你,纵着外头谣言流散,说是我打瘸了你,到底是谁记恨呢?”江星阔口吻淡然的问她。
若是泉九在这,定然知道能听出这平静是假象,要夹紧尾巴答话了。
“我,又不是我传出去的。”
“但,是你纵容的,眼睁睁看着三人成虎,流言横行也没解释过一句。”
江星阔从前不理会这些,此刻忽得感兴趣起来,道:“还是说,你在打着我的旗号遮掩什么?你到底是怎么瘸的?”
嘉娘傻站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忆起自己与江星阔成婚那日,一掀开盖头,被江星阔凶煞的一张脸吓了一跳。
嘉娘素来喜欢白面书生,文雅秀气,决定拼死不从的,还以为江星阔会用强,但他没有,只是收拾铺盖去书房睡了。
退亲最大的阻力倒是她爹,江星阔很痛快就答应了,补偿也一概不要。
也是江星阔的步步退让,让嘉娘一时忘了,他是大理寺最年轻的刑狱官,煞气是他骨子里的。
江星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好似狼示威龇牙的笑,道:“原来真的有鬼。”
荆方似乎开口想说什么,嘉娘一把挽住他的臂膀,对江星阔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把刘管事带走吧。”
得,倒像是给他情面了。
江星阔有意讽刺几句,奈何今日说话太多费嗓子,只嗤了声,走了。
第14章冰窖
江星阔心里本就有个猜念,让泉九去查刘管事的家底。
泉九知道这刘管事是从东海商行逮来的,去时格外积极,回来更是蹦进来的。
“大人!刘管事娶过一房夫人,后来和离了,因为他那时家中贫寒,幼子无依,也跟了他夫人生活。他想争口气,把儿子接回来,结果在东海商行得到重用时,他夫人已经嫁了个蕃商,还偷摸的把他儿子也带回藩国了,这能不恨?!”
这案子牵扯着人命钱财,临安府总是不予配合,困了江星阔多时,今日总是拨得云开!
本朝对于汉女嫁蕃人,或是蕃女嫁汉人并没有约束。只是蕃人返藩国时,为妾的汉女不能同去,正室倒是可以的。
可从未听过还有将前头夫君的孩子也一并带去的,即便刘管事死了也不行,更何况他还没死,难怪恨煞!
刘管事是泉九审的,江星阔在边上看着。
泉九审案,爱动嘴皮子,不喜欢一来就动大刑。
这人起初倒是扛得住,只是被泉九一口一个儿子给激得,还是没有把持住,目眦欲裂的狂吼着,“贱人!”“蕃种!”
最后却瘫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一张脸更丑上几分。
泉九拿了供状让他画押,虽知道他死有余辜,但也有些怜悯,道:“何必呢。再娶一房,再生一个就是了,你如今也算小有成就,大丈夫何患无妻。”
刘管事泪眼婆娑,忽然目光凝在了江星阔身上,竟问他:“你祖上是蕃人?”
泉九怕他触动逆鳞,虽说都是要死的,但能活一天是一天,等下叫江星阔打死在这里,还会招惹麻烦!
想到这,便飞快的给了他一脚,刘管事被他踢得抖了抖,死狗一般。
“我外祖父是蕃人。”
“那,他待你外祖母好吗?”
“不错,终身只她一位夫人,没有妾室。”
“那你说,以蕃人的性子来看,他会对我儿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