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好天气,一道出门游街,你侬我侬就够了,非得说点旁人的闲话才助兴吗?”
岑开致打饮子摊边上就瞧见江星阔了,正想招手,就见江星阔把一个人钓鱼似得挑了上来。
她知道肯定是那人挑衅,匆匆挤了过来,就听见小娘子对江星阔的羞辱。
江星阔也许会打那个男人一顿,却不会对这个小娘子做什么,只能干吃亏,岑开致只好替他嘴毒一番。
瞧着那小娘子哭哭啼啼撇开秀才的手不让他碰,她又想,能早些看清爱郎的品性,也不是坏事。
“张家祖母怎么样?”江星阔没事人一样问她。
“祖母不是很好。”岑开致转过身来,江星阔的笑意都藏在眸中,隐晦又深沉,她很不解,道:“你被骂傻了,还乐什么?”
公孙三娘提着方才一路买的豆干、炒栗、香桃,还有金丝银线和莲灯,一路费劲的追过来,看岑开致上前替江星阔出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又听了岑开致这话,打眼一瞅,暗自嘀咕,“哪看出来在笑啊?”
江星阔让她把东西都放到马背上,公孙三娘照办了,又说岑开致刚看上的那盆晚香玉还没拿,让他们两人先走。
江星阔忽得很满意公孙三娘,“虽是带了公孙三娘,可你去张家也太莽撞了些。”
岑开致虽然走走停停,一路上虽还有闲心买这买那,但眉宇间始终有郁色。
她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但是不能不去,祖母生病,浑浑噩噩的都不认人了,可崔阿姥竟叫放出去了。虽然身边服侍的也还是老人,总是古怪,我连茶都没敢沾一站。”
“可碰见其他人了?”
“碰见张申从书院回来,要理东西准备秋试了。”
八月十五是中秋,也是秋试开科。
江星阔不动声色,只是观她神色,听她口吻,想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
“说到这个,中秋时我烙些小饼,上回说你阿娘很喜吃酪点,我便做些酪馅的。”
岑开致说这话的时候,抖开了两叠青绿薄黄的布。
秋风打锦缎,浮起千层浪,她的发丝也飘动,有那么一两缕黏在江星阔的唇上,痒煞人了。
第16章小饼
中秋将近,各人心里都有些念想,天气渐凉,果子也放得住,于是乎昨个钱阿姥刚称了一斤鲜枣,今个公孙三娘就抱回来三个柚子,明个岑开致又提了一篮苹果。
加上左邻右舍你来我往的送礼,屋里果香扑鼻,阿囡每日都能换口味吃,美得都不愿睡觉了。
岑开致回礼一概用她做的小饼,饼皮都是一样的,面粉和上油酥,只是馅料做了多种。
明州的小饼里喜欢放苔菜,苔菜要炒干碾碎,再加芝麻、核桃,糖与猪油,混好搓成小丸,包入面皮之中。
岑开致做的苔菜小饼,喜欢馅多皮薄,烤好后酥皮透出苔菜的墨绿色,一口下去虽无荤腥,却是甚是咸甜鲜香。
有阿囡在,一个纯甜口的小饼绝少不了,芝麻红糖、豆沙莲蓉,还有给李氏的芋头酥酪馅。
钱阿姥这几日只盯着阿囡有没有钻进橱柜里偷摸饼吃,就够她忙活了。
阿姥更喜欢饼皮酥松不带馅的,岑开致做了一锅只有油糖的,面饼费了些功夫,一层叠一层的按揉,要做成千层酥,煎烙时多些油,香得路过行人钻进来问是什么吃食。
头一锅,阿姥自己一个没尝,乐呵呵的全卖了。
食肆这几日一锅一锅的往外端饼,香得过路行人钱袋都空了。
“中秋那日就不做了。”岑开致道。
“我瞧着酥油还有好些,你们尽管游船放水灯去,我老婆子守店。”钱阿姥舍不得银子,固执的道。
只是她从来犟不过岑开致,中秋这日一早起来,厨房门便给锁了。
钱阿姥哭笑不得,“傻囡,饭不吃了?”
“我让三娘去买龙记的大肉馒头,羊脂蒸饼,还有钱记的枇杷饮子。”
岑开致梳发手拙,把阿囡扯成一副吊梢眼了,傻丫头还乐颠颠的随她摆弄。
最后是阿姥实在看不下去,进屋抱了一身衣裳出来,递给岑开致,道:“我来梳吧,既费好些银钱定了游船,也好生打扮一番。”
老人家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故意不看她。
那身衣裙的颜色淡得像被风吹散的晚霞,只余下一点极浅的烟粉,而且用料细腻,针脚严密,不晓得熬了几个大夜才做出来的。
钱阿姥不会说话,有时急了也粗声粗气的,但岑开致知道她心肠好,从前待她的刻薄皆因出自对馥娘的疼爱,如今馥娘不在了,她这份柔软心肠除了搁在阿囡身上,也分给了岑开致。
岑开致救助这对老幼,也是看在馥娘曾对自己雪中送炭的情分上。
你对我好,我也受意,钱阿姥和岑开致之间倒是渐渐多了真心真情。
阿囡好生眼馋,催着她快去换起来瞧瞧。
钱阿姥知道岑开致生得好,她晨起眼皮浮肿时都觉得圆泡泡的可爱,在厨房里烟熏火燎,满面油光,只消一捧井水就都抹掉了。
可也没想到她仔细打扮了之后,被这身轻纱一笼,更美得清丽脱俗,在风中一裹,总觉仙气飘然。
钱阿姥十分满意,又忽得冷嗤了一声,惹得阿囡不解的仰脸看她。
“想到那个姓张的耽误你,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