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又不好,程锦被关在匣子里会闷,被咬了,她会疼。
彦桓舍不得的。
就在彦桓茫然彷徨,举步维艰的时候。程锦闭着眼睛佛开彦桓的手,一边嘟囔着:“珍珠,别闹。”,一边转过身去,背对着彦桓继续睡了过去。
彦桓仿若大梦初醒,忙捂着胸口慌忙向后退去。但屋子狭小,他退不了多远,而且他也不舍得离开程锦太远。
彦桓忙低下头,眼睛不敢再看程锦,逼着自己去想些和程锦无关的事。
比如他在皇宫里惴惴不安的日子,比如他在皇陵行宫那些饥寒交迫的日子,比如他自皇陵中逃出后时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以及他那个晦暗不明的将来。
但彦桓无论去想什么,最终却还是会想到程锦。
想着去年夏天里,程锦带着他去田里。天热得实在太厉害,程锦虽然很注重保养身子,便是再烦热,也很少贪凉去浸了凉水。但那天程锦也忍不住,背着人将鞋袜褪了,躲在树荫下,将脚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当彦桓骑马回到程锦身边的时候,程锦靠着树正打着瞌睡。程锦本就生得白,她的脚却比旁处又白一些,她最小的那个脚趾,又圆又白,简直跟个小糯米团子一样,很可爱……
随后是程锦不经意露出的那白玉般的腰,她带着碧玉手串的雪白手腕,她嘴唇,她笑时弯起来的眉眼。以及她曾经软糯的撒娇:“我都依着你,你只听我一两件,都不成么?”
那是她对谁说的?彦桓是应该记得的,但这刻他却故意忘了。只想着,他既然记得这么清楚,必然是程锦对他说的。程锦所有的好,都该是对着他一个人的。理智逐渐退场,占有欲、以及其他不堪说的心思,疯狂得霸去了彦桓这具身躯。
这样想着,程锦似乎就当真靠在了他身边,她很香很软,用着记忆里那样软糯的声音对彦桓说:“我都依着你……”
彦桓虽然仍然懵懂,但他的身体比他自己更知道该做什么。眼前的程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愉悦却很真实……
“嗯……啊……”彦桓猛地睁开眼睛,他茫然地盯了一阵屋顶,然后看向身边。
他的身边并没有程锦,这一会儿天已大亮,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程锦已经应该已经去侯府了。原来方才的一切愉悦,不过是一场幻梦。
彦桓觉出身体的异样,便拉开了被子,看了过去。然后彦桓的眉皱了起来,他竟变成了和顾珏一样的畜生,竟在梦中冒犯了程锦。
彦桓抬起头,皱眉看着桌上铜镜中自己的扭曲的脸,仿佛看到了一个令人作呕的禽兽。
……
程锦是一大早就醒了的,因看彦桓睡得熟,就没吵他,自己悄悄地起来,乘着马车出去了。
程锦知道她这样直接去定国侯府是很难见到靖阳郡主的,别说瑞王妃家里刚遭了难。靖阳郡主虽然威风大,却胆子小,大概又得闭门谢客。就算是平时,她这么直愣愣地找过去,也不容易见到靖阳郡主。
想要真的见到靖阳郡主,还得先去见靖阳郡主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妈妈,于妈妈。
于妈妈是靖阳郡主的陪嫁丫鬟,与靖阳郡主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很深。于妈妈如今也不总在靖阳郡主身边伺候了,连她的儿子女儿都当正经小姐和公子养着,也不做伺候人的活儿。如今靖阳郡主身边得用的丫鬟,都是于妈妈去亲自买来,之后教导了几年,再认下了干女儿,送到靖阳郡主身边的。
于妈妈如今虽另外有宅子,但因不肯轻易放手侯府的事,就仍住在定国侯府后面的街上。她家里是两处二进的宅子并在一起改的,程锦到了之后,便让另一位车夫在外面等着,自己挎着着个蓝水绸的包袱,带着拎着礼盒的长顺去叩门。程锦知道如今靖阳郡主怕是就忌讳她来纠缠顾珏呢,不好认真穿得太好了,就只穿着一件半旧的蓝底碎花大袄,头上只戴了珠钗。因此也被于妈妈家里的看门人看轻了一些,让程锦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将程锦带到屋里。但也只程锦一个能进去,长顺将带着的礼盒交给了于家出来的婆子,便退回了马车上。
程锦却是逢人都笑着,见人都问话,说些年里的吉祥话,再给一枚一寸左右的小金元宝。到程锦能见到于妈妈的时候,一些人待程锦就热络了一些。让程锦等着于妈妈的时候,还能喝上一口热茶,吃几块点心。程锦只抿了口茶,就将茶盏放下了。
“哎呦,原来是程姑娘来了,快上好茶来。”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长脸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灰紫色衣裳,看着倒是简朴,却是个极其贪财的人。
程锦忙起身行礼,笑道:“见过于妈妈,给妈妈您拜个晚年。”
于妈妈忙扶住了程锦,笑着说:“哎呀,我哪里当得起啊。如今你都是官家小姐,哪里能给我行礼拜年呢?”
程锦笑道:“我哪里算什么小姐?可不敢托大,而且如今我爹虽是做了几年官,但也从未忘本。我来之前,他还与我说,来到京城,不管别的事情多急,也得先来拜见了于妈妈。”
于妈妈笑着点了点程锦:“你爹早年就是个木头,倒不见得如今做了官,就变成巧嘴儿了。必是你这个丫头的主意,倒不用给你爹爹脸上添金,我可不领他的这个情儿。我要记,也只记得你这个丫头。”
程锦不好意思地笑了:“妈妈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妈妈您。我也是总没机会来京里,几次都是托旁人送了东西来。一直都怕妈妈用了那些东西不好,又怕我们不好意思,不与我们说。”
于妈妈笑道:“你送过来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尤其是今年的东西,很好!那红参我吃着,比京里的都好一些呢。”
程锦便笑道:“那就好……”
程锦说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于妈妈见状便笑着问:“姑娘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程锦皱着眉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长条的匣子来。于妈妈一见那匣子就收了笑,冷眼看向了程锦。于妈妈是靖阳郡主身边最有脸面的人,自然只知道那长条匣子里装了一只金钗,这金钗又是做什么的。
却听程锦轻声叹道:“不瞒妈妈,我这一趟来是给小侯爷送行李的。他们走得匆忙,许多东西都没带走。我家生怕哪里慢待了小侯爷,吓得不行,忙将行李收拾了,送到京里来。但东西里只这支钗让我为难,我不知是谁的东西,无法归置。便去问我爹,我爹却说小侯爷既好了,就让我把这个一道过来,交给妈妈您,让妈妈您还给郡主娘娘。我再问,我爹就骂我说,说我不配知道。说妈妈您一看这匣子,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于妈妈这才笑了笑,看向了眼匣子,又看向程锦:“你不知道这个钗是做什么的?”
程锦先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后紧张道:“这……难道牵连着什么要紧的事么?妈妈,我只看过一眼,可连动都没动过的。我一见这么贵重的首饰,就知道不是我们家该得的,也不是我配拿的,忙就收好了。”
于妈妈打量了一下程锦,竟匣子收拢过来,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家,就一点子的胆儿,不过逗着你玩儿,竟当真被吓到了。没事的,这钗既回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也难为你费心了,把那些行李竟都送了过来。”
程锦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拿出个匣子,双手捧着送到了于妈妈面前。于妈妈瞟了眼程锦,笑道:“你个小人儿,做什么弄左一个匣子,右一下匣子……”
于妈妈说着打开了匣子,话就突然顿住了,就见匣子里装着一厚沓的银票。于妈妈眯了眯眼睛,看了好一阵,却不敢立即收下,只笑着问:“你这丫头,倒是比你爹懂事多了。你是有什么可求的?”
程锦忙道:“这对于妈妈您就是抬抬手的事,对于咱们却是千难万难。妈妈您也知道,我爹是个实在人,只靠着他那点俸禄实在是过得艰难。正巧有人想要开个酒楼,想要我搭个活儿,入个股。我原本不愿的,但是吃过他家的酒,着实不错,倒是能些作为。他家是有银子有方子,却缺个售酒权。他想要找我家入股,就是看重我们和侯府的关系,想着能把售酒权办下来,就能算我们一股。这些银子,都是他家托我送来的,说是若事成了,就算妈妈三股,这是提前送给妈妈的分红。”
于妈妈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还当多大的事,原来是这个?”
于妈妈原本还以为程锦拜托她去亲近顾珏呢,原来就是为了个售酒权。于妈妈这才放心将银票捻了捻,收了下来:“若是每年都可得这么多,倒是个长久的买卖。只是那家的方子好么?可别只一两年好赚的,过两年就不中用了。”
程锦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坛子:“给妈妈带了一小坛子来,妈妈可要尝尝看?”
于妈妈接过那一坛子酒,便笑道:“怪不得你这丫头身上怪香的,我还想问是什么香料呢,怪馋人的。原来是这玩意儿,不用开了,匆忙喝上一口,倒糟践了它。是不是好东西,我这么一闻就闻得出来。这事,倒是可行的。就不知酒楼开在哪里?要进到京里么?”
程锦笑道:“我们小鱼小虾,看不出深浅,哪里敢进京呢。就再燕州蜀州等地开几个就罢了,并不敢过来。一呢,是怕给妈妈添太多麻烦。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见过些事。知道妈妈这样在郡主娘娘身边得脸的人,不知道多少小人盯着呢。都说财不可外露,自然能避着些京城这些人的眼睛,就避着些。二呢,妈妈您就在京里呢,就是要开,也得妈妈来找人开。妈妈您若是不忌讳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想要置办个酒楼,那人也说了,酒都由他们来供应,妈妈你只管找人开酒楼就是了。妈妈您若是在京里开酒楼,万事都先紧着妈妈您这边的。”
程锦说了两点,都很得于妈妈的心。于妈妈忍不住拍桌笑道:“原还当你年纪小,不经事。没想到竟懂得这样的道理,这事我怎么能不帮着办呢?”
于妈妈随后,也收了笑,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没想到竟是你这个小丫头知道我的难处……”
程锦忙上前,拿了块干净柔软的帕子给于妈妈擦泪,轻声啜泣道:“这大正月的,妈妈可别为那些小人伤心。看着妈妈难过,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