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打算找个年轻点的,要有足够的精力来做饭打扫卫生和看孩子,工资高点也没啥。”
陆广全摸了摸鼻子,他现在的工资还比不上一个洗下水的女工哟。
第二天就是卫孟喜期末考的日子,饭碗一放就往子弟中学跑,明年能不能考职工大学就靠这一次了,要是今年分数能达标的话,她明年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这样明年冬天就能凭高中学历考职工大学。
像陆学神和文凤这样的考正经全日制本科,香是香,但她觉着悬,譬如今晚的期末考,她就怀疑自己能不能及格。
陆学神倒是帮忙估了几道大题,她连解题步骤和答案都给背下来了,可不幸的是——一题都没!考!到!
卫孟喜眼泪都快出来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地理,她只能在及格线下挣扎,文科科目上八九十倒是可以,但即使这样,想要把所有科目拉到七十分以上也很难啊!
才走出考场,有同学过来对答案,卫孟喜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曾经她最自豪的就是以最高分考进补课班,那时候多少比她大的大哥大姐都争先恐后叫着“小卫”向她虚心请教。
老师夸奖,同学恭维,崽崽不要钱的彩虹屁……那时候的她都自信的觉着自己找到学数学的方法了,鬼知道现在物化生会这么难!
当然,现在她的总分依然是最高的,已经超越很多同班同学了,但卫孟喜就是该死的胜负欲太强,总想要每一门都超过同学,现在可不就没脸了嘛。
同学在后头追,她在前面跑,刚跑两步身后追上来个小姑娘。
“妈妈,等等我们呀妈妈!”卫红甩着两个小羊角辫追出来。
“你爸爸没来接你?”她考试,昨天就说好他来接孩子的。
“不用陆工来接,我下午跟他说过了,正好我没事给你们送回来。”张雪梅慢悠悠的走上来。
她家龙凤胎已经满一岁多了,正是上天下地人嫌狗厌的时候,她出来走走还能松解一下。
刚结婚怀孕那一年,她经常不顾形象,大夏天都得穿着长袖长裤,就怕感冒要吃药,经常几天不出家门,就怕胎不稳,偶然间遇到都不敢相认,这还是以前那个“广播站一枝花”吗?孩子出生后为了带孩子方便,头发剪短,刘海一扒,两个黑色小钢夹一夹,妈味十足。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裙子穿,不是凉鞋就是小皮鞋高跟鞋,大波浪头发配上极其收腰的真丝连衣裙,脸颊红润,眼神明亮,不知道的哪里敢信她已经是孩子妈了?
自信,从容,好好爱自己,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妈妈,雪梅阿姨要去电视台了哟。”
卫孟喜一愣,“卫红说你要去电视台,是……上班?”
张雪梅笑着点点头,张劲松虽然因为受了点处分,但看在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倒是没撤职,只是来了个记大过,将来数年都不能升迁。
对于这个国有矿的书记来说,目前或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
但相较于他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来说,他宁愿自己被撤职,甚至还动了辞职的想法。只是许军和陆广全杨秘书都劝他,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如果他走了,那这金水矿没有书记,就会变成段局长一家独大,到时候就气肥煤的开采能不能顺利开展还不知道呢。
看着几个自己看重的年轻人这么信任他,张劲松这才打起一股气,振作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鼓励雪梅去做她想做的事。
以前啊,他也是个古板的大家长,一直不愿让她学自己喜欢的播音主持,不想让她吃苦受累,还做主调去了矿机关,但经历过这一遭后,他也想开了,闺女想干啥就干啥吧。
张雪梅想干啥?当然是播音主持呗!
现在虽然生了孩子,但双方老人得力,她都不怎么操心,上个月省城准备组建电视台,面向全社会招聘新闻主持人,她立马就报名参加了。
“这是应聘上啦?”
“对,台里要求月底就去报到,恐怕以后很难再每天教卫红了,所以来跟你说一声抱歉。”
“抱啥歉啊,你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我们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卫孟喜也没想到,在她上辈子的意识里,一个女人一旦结了婚生了娃,事业就没了一半了,剩下的无论干啥都要以家庭和孩子为重,就是她自己,也是因为要照管孩子,错过了一开始就扩大生意规模的机会。
谁知张雪梅现在的变化,却着实给她好好的上了一课。
家庭和孩子固然重要,但如果能在此基础上再多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不是更美吗?
卫孟喜觉着,自己这几个月太咸鱼了,必须干起来!
张雪梅见她比自己还激动,倒是真心实意的被感动了一把,挽着卫孟喜的胳膊,“放心吧,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你家小卫红现在的基础已经打得很扎实了,以后要多带她参加一些大型的赛事,锻炼她的临场能力。”
卫红跟着小鸡啄米,“对哟对哟,妈妈我还能给你捧个大奖状回来。”
“行,那以后有空你要常回来,咱们几家人再聚聚。”
张雪梅陪她们走到后门,分道扬镳。
“妈妈你考得好吗?会不会有一百分?”
卫孟喜的心思哪还在考试上啊,她是比较看得开的,不像刘利民非要死磕到底,她到时候是专门考文科的,一年考不上两年三年,反正职工大学和夜大之类的又没有年龄限制。
她现在想的是,“卫红你跟妈妈说实话,妈妈是不是很老,经常不打扮,不漂亮了?”
“才不呢,我妈妈最漂亮!”小卫红是说真心话,因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小朋友都会觉得自己妈妈最漂亮,哪怕妈妈是光头,满脸麻子窝,那种漂亮是心理上的认同,不一定是视觉上的绝对美丽。
“那我跟雪梅阿姨比,哪个漂亮?”
小姑娘顿时为难了,妈妈肯定是漂亮的,最漂亮的,但——“雪梅阿姨穿裙子和高跟鞋,还烫头发,妈妈也去烫一个呗,肯定比阿姨漂亮。”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妈妈还不够漂亮的意思。
卫孟喜故意苦着脸,“小没良心的,谁让你说实话的。”
卫红却没听见,一马当先冲到家门口了。
于是,窝棚区的人们发现,从第二天开始,小卫变了个人。
那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平时扎俩麻花辫,多清纯,多干净呐,现在给烫成海浪海藻一样的卷发,黑亮还是那么黑亮,但不清纯了,变成……勾人。
原本一直穿裤子的人,现在忽然换上好几条裙子,有长的及脚踝的,有只到膝盖的,反正甭管穿啥,那都是要啥有啥的身材,就是穿条喇叭裤,那也要配高跟鞋,走起路来仿佛在摇曳生姿。
女人们羡慕嫉妒的同时,自然是要严刑逼供让她老实交代头发哪儿烫的,裙子哪儿买的,因为她们现在手里也有钱,挣的比男人还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