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吵啊?”卫红立马跳起来,他们都喜欢张奶奶,谁要是敢欺负张奶奶,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撸袖子就要叫卫东下来干仗。
卫孟喜瞪她一眼,“坐着,听你妹妹说。”
原来,最近矿区都在传说,张大娘整个人像吃了炸药一样,天天逮着张毅李秀珍两口子吵架,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骂光了,他们回家在家门口单元门口骂,上班追去办公室手叉腰的骂,开大会去领导跟前当着上百号中高层领导的面骂。
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他们是如何虐待三个孩子,怎么害得孩子失学,又是怎么害孩子受伤,什么不给吃饭这种,那都是家常便饭。
反正,张大娘是农村半瞎老太太,她有啥怕的。保卫科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家事情,确实是小两口不干人事,老太太没骂错,所以明面上是拉架劝架,实际上却是看热闹。
再说了,她这背都快成刘罗锅了,谁敢把她怎么着,就是嘴上不痛不痒的劝几句,劝完了还得再听会儿。
农村老太太骂人的艺术性,能不带一句重复的。
张毅两口子是彻底被她烦死了,当着众多邻居同事甚至领导的面,他们也不敢怎么着,背后想要悄悄找她谈谈,哄哄,或者吓唬一下,谁知却怎么也找不着人。
好嘛,要谈的时候找不着人,下一次又不经意间在人多的时候冒出来骂他们……简直,就跟一个幽灵似的。
关键这幽灵又挺懂事的,骂人都挑大家伙得闲的时候,当夜深了,该睡觉了,她也不扰民,悄无声息的就走了,大清早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她也不会吭一声。
两口子想利用众怒将她赶走,还真没戏。
吃瓜群众:老太太一没扰民二没违法,干啥要拦着我吃瓜看戏?电视剧也没她骂人有意思,不重样啊!
就在这样幽灵一样的折磨下,两口子的神经都快衰弱了,李秀珍三天两头闹肚子疼,说是动了胎气。
张毅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主动找老太太求和,问她到底想怎样,回老家的话,他掏钱给她和小秋芳买车票,还能再额外给她们一百块钱——快回去吧求求你们。
要是再不回去,别说媳妇儿肚子里的儿子保不住,就是自己工作也要保不住了,领导已经问过好几次,说他要是再处理不好家事就先不要来上班了,等哪天处理好再来上班。
这不明摆着说你再让你老娘老胡搅蛮缠,工作就别干了嘛!
今天之所以再一次吵起来,就是因为他无法满足老太太的要求。
“街坊邻居们,我让他给我在矿区租个房子住着,不过分吧?”
“他媳妇儿说我不讲卫生,说我生活习惯不好,那我不跟他们住,我自个儿带着孙女住一间,又不是要你们那套二的,我老婆子要求不高,只要套一不过分吧?”
“你让我回老家去住,可老家的房子去年已经地震震垮了,我回去没一片瓦遮身了啊!”
“甭管大小,先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先帮我交三年房租,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过分吧?”
吃瓜群众连连点头,老太太是个明理人,说的话句句在理,也不算为难人。
张毅装穷叫苦,于是就有人提醒他,“你们窝棚那两间不是还空着?反正你们住楼房,让你妈和你闺女住窝棚不就行了?”
张毅哪敢答应啊,这房子当初是老婆盖的,不经过老婆的同意他哪敢说给老娘住,只支支吾吾敷衍。
于是,这次不用张大娘骂,群众们就先骂他了。
窝囊废,怕老婆,没用的软蛋玩意儿。
张大娘咧着嘴回了卫孟喜那儿,卫孟喜就知道,这事八成是快要成了。
经久不息的骂战,而且是无论从舆论立场还是骂战能力来说都被绝对碾压的李秀珍和张毅,只有妥协的份儿。
不再把张毅当儿子后,张大娘就是人间清醒。
进入十二月,张大娘和小秋芳,终于在矿领导的主持下,住进了窝棚区的小房子,并且由矿领导当见证人,白纸黑字写清楚,这两间窝棚以后就是她祖孙二人的,与张毅李秀珍以及他们肚子里的孩子无关。
李秀珍这一胎本就怀得不稳,现在被她连续闹了两个月,精神不济,全身浮肿,就是被气得跳脚也跳不起来,只能暗自肝疼。
答应答应,全都答应,只求以后别来骂了。
有了房子,卫孟喜又给她们置办了两套好棉花,让刘利民去把屋里的墙重新粉刷了一遍,将李秀珍那些旧衣服烂鞋子的扔出去,顿时宽敞明亮不少,一老一少足够住了。
张大娘现在欠了她不少钱,已经是债多不愁了,全都记着,等开始干活拿工资再还。
她倒是闲不住,装修队一面装修,她一面打扫卫生,人家扔出来的东西,甭管是废料还是边角料,她捡起来分门别类洗干净收拾好,送加工厂去。
老人家嘛,就是捡块巴掌大的边角料木头,也觉着指不定哪天能用上,譬如垫桌角啊,塞门闩啊,就是再不济,也能当柴烧……装修几个月,她就捡了几个月的东西。
粮站楼与加工厂之间,是一块打成水泥地板的空地,都快让她堆满了,只留出一条专供手推车进出的通道。
卫孟喜满头黑线,老太太一清醒过来,就开始干老头老太爱干的事啊,以后陆工老了估计也这样。
嗯,有点想她家陆工了。
“小卫,你这装修成啥样了?”侯爱琴从门口路过,指着蒙紧了篷布的粮站楼,很是好奇。
这小卫,卤肉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谁不知道矿区进进出出那两辆货车是她的啊?
货车拉得满满的出去,又满满的进来,这一进一出,就是钱啊!
侯爱琴虽然也不是爱钱的,但眼看着自己身边有人起来了,心里也有点猫抓似的难受,尤其是前不久孟淑娴来带孩子,她在跟前就挺多余想,想要再找点事情做做。
“快完工了,到时候保准能让你们看到。”卫孟喜笑着说,自己的饭店这次是花了大价钱装修的,以后的主要客户群体也是矿区群众,自然要给矿区群众留点神秘感和期待感。
“预备啥时候开张啊?”
“元旦节,到时候侯阿姨可一定要来啊。”
俩人又聊了几句,卫孟喜忙着回家做饭,先走了,反倒是侯爱琴欲言又止。
但卫孟喜也没时间琢磨她想说啥,无非还是孟淑娴的事。自从孟淑娴来到矿区以后,抢着带孩子,抢着打扫卫生,比她这亲奶奶还上心,她大概是觉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抢走了吧?
毕竟,她经常黑脸训人,对小孙子也是毫不手软,而孟淑娴干啥都和气温柔,又纵容孩子,要啥给啥,小孙子更喜欢姥姥也正常。就是亲儿子李怀恩,也觉着丈母娘好说话,亲娘跟个母夜叉似的。
卫孟喜可没时间跟她们俩亲家母断官司,现在凡是与孟淑娴有关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想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