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然门口传来喧哗声,卫小陆比妈妈还八卦,端着小婉就立马跑出去看,“妈妈,有人哭啦。”
卫孟喜听着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声音,确实像女人的哭泣,也忙放下手里的碗筷。
门外的水泥路上,一个陌生妇女瘫坐在地上,“呜呜”的哭,她身旁的男人想要拉她起来,可那瘦瘦的身板此时却好似千斤之重,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干脆也跟她一起蹲在地上,抱着头,不说话。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就越来越多,卫孟喜刚凑上去,付红娟就拉了拉她,“老江家闺女丢了。”
卫孟喜一怔,随即想起什么,神色变了又变,看向那个男人。
老江就是这个男工人,是机运队的材料员,妇女叫什么名字卫孟喜还没听说,因为她是上两个月刚带着闺女从老家来投奔丈夫的,那段时间刚好卫孟喜在深市,这是她第一次跟老江家的见面。
“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呜呜……”妇女的口音不是石兰人,大家也听不懂几个字,就干脆问老江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家闺女,叫春苗的十三岁小女孩,今年刚从老家跟着妈妈来找爸爸,在农村老家那边八岁了还没上学,刚来的时候先是上二年级,听说学习非常好,聪明得不像话,短短几个月就自学完了小学教材,要求跳级上六年级呢。
“哎哟那丫头不仅学习好,聪明得不像话,还长得怪好看,你是没见过,这矿区你家小明星第一,春苗就是第二。”付红娟继续说着,顺便想在呦呦脸上轻轻摸一把,被呦呦迅速的躲开了。
在老江的讲述里,春苗今早还开开心心出门上学,中午因为老婆在后面金水村给人打短工,没时间做饭,她就回家自己热点冷饭冷菜吃,晚上放学回家也会帮忙先把米煮上,菜洗上,等妈妈下班就能直接炒菜了……是个很懂事的小女孩。
可就是这么懂事的女孩,今天他们两口子下班回来却没看见煮好的米饭,就是菜也早上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当时,两口子也没往别处想,只当孩子是放学贪玩,跟同学们在外面玩着呢,他们也没去找,只是等饭做好准备吃的时候,出去找孩子,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于是,两口子找到学校去,学校找到班主任,班主任不是别人,正是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马其珍马老师。马老师自从严明汉出事以后,没有了优待,就被从幼儿园调到小学部,担任语文授课老师,今天下午又不出意外的风雨无阻的回家炖汤去了,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春苗下午到底在不在班上,只能去问她的小同桌。
小同桌说下午江春苗没来,上午倒是来了。
于是,老江两口子又去看家里的冷饭冷菜,发现一口没动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春苗自从早上放学后,就一直没回过家。
十三岁的半大孩子,才来到新环境里三个多月,能去哪儿?
老江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孩子赌气闹离家出走了,因为昨晚孩子说要买几个小卡子她不让,觉着孩子大了,用不着小卡子,闺女为此跟她生气,早上出门的时候都嘟着嘴呢。
她为什么不给买呢,还不是因为没钱,老江这么多年既没分到房子又没钱盖新房,还住着窝棚呢,两口子也想先紧几年,等把房子盖起来就好了,谁知就这么几个小卡子孩子就跑了……女人越想越难过,当即就在大路中间哭得起不了身。
卫孟喜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片刻,正想使唤彩霞去找公安,龙公安已经带着人从远处走来。
“大家都让一让,让一让,各回各家去。”
可矿区老百姓都知道龙公安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压根不怕他。
不仅不怕他,还七嘴八舌的接话,有的在重复老江说过的话,有的说最近见过哪些生面孔,有的说谁谁谁是最后一个看见春苗的人……叽叽喳喳,龙公安没办法,只能将老江两口子和说有线索的群众带回所里做笔录。
找不着小孩,在矿区并不罕见,这里男孩多女孩少,男孩们躲在后山防空洞和废旧矿洞里,或者钻进草垛里,躲到电影院里看爱情片,跑工人俱乐部玩躲猫猫的……反正,都是家长着急几个小时,最后孩子睡眼惺忪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啥。
这样的情景见多了,不仅老百姓们觉得孩子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没关系,就是龙公安也觉着正常,主要以安慰为主,然后组织队员和自发帮忙的群众,去以上几个经常躲小孩的地方找。
大家都觉得,应该就是孩子闹脾气,故意躲起来了,等天黑肯定就自个儿回来了。
卫孟喜其实也这么觉得的,因为上辈子卫红也这么干过,没有得到自己喜欢的小裙子就跟她闹脾气,在后山躲了一天一夜,差点没把她急死,找到以后狠狠地揍一顿就好了。
别人家孩子,尤其是江春苗,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老江家的,两个月前刘桂花曾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窝棚区新来了几个煤嫂,她去问她们要不要来卤肉厂上班,结果人家嫌卤肉厂工资低,要去后面金水村帮人种菜。
在卤肉厂一个月两百块,相当于一天七块不到,但人金水村的菜农种大棚蔬菜,这几天赶着收菜的时候最缺人,一天十块钱,日结呢!
来不来是别人的自愿,卫孟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因为要守着老闺女写作业,就暂时不去帮忙找孩子了。
毕竟,她是真的想呦呦了,哪怕啥也不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掰手指头,也很有趣。
把小八卦爱好者提溜回家,卫孟喜将大门一关,“赶紧写,别磨蹭。”
呦呦嘟着嘴,慢条斯理将作业本拿出来,这儿写一下,那儿摸一下,给红烧肉扎个小揪揪,再数一数地上的蚂蚁,卫孟喜也不催,就在一边看着。
一会儿,张秋芳来找她了,听说好朋友的已经做完了,她立马诈尸迅速写几个,可写着写着,忽然问:“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大哥哥吗?”
真不愧是好朋友,心有灵犀,张秋芳一下子就想到了,“记得,他要给咱们发卡,让咱们跟他上山玩游戏。”
“你说,春苗会不会是跟他上山玩了呀?”
卫孟喜一直在微笑着听她们聊天,此时一听这话,立马也来了兴致,“什么大哥哥,你们给我讲讲好不好?”
于是,卫孟喜知道了,在自己即将去深市之前,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甭管好心坏心,反正这俩女孩还是比较机灵的,没跟陌生人去后山“玩游戏”。
当然,在她的教育里,不仅是陌生人,就是熟人也不能去,有什么游戏不能光明正大玩,非要跑后山。
不过,她也捕捉到一个重点,“你们说,你们在矿区没见过那个大哥哥?”
“对,我记得他长什么样,我和秋芳都没见过他。”
卫孟喜心里就活泛开了,如果真有这么个小青年存在,那么这次春苗的“失踪”是不是也另有隐情?“你们确定,没叫到你们,他又去叫另外的女孩吗?”
“确定,我们看见了的。”
什么样的人会专门找那些八九岁的小女孩玩呢?还专门拿着任何一个小女孩都没抵抗力的漂亮发卡,这要说不是故意的,卫孟喜都不信。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八九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共同话题?要是没鬼她能把自己头拧下来!
卫孟喜立马坐直了身子,不是她把人往坏处想,矿区也是个小社会,大部分是好人,也难免会有一些害群之马,有些疏于管教的男孩,就是未来潜在的坏分子。
她看着张秋芳和卫小陆,很严肃的说:“你们俩做得很好,任何人说要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儿,都不能去。”
转身,她就赶紧去派出所。
这种事,宁愿多管闲事,也不能发生万一,春苗要真只是躲在外面离家出走也就罢了,要是真被那小青年哄上山,那多耽搁一秒钟都是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