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间审讯室,只是这次楚岳峙身后站着的人变成了周楫。
卫云霄已经领了楚岳峙的任务,紧随傅行云之后暂时离开了京城。
石槐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加上年事略高,显然是有些受不了这牢狱之灾,才不过数日,原本还是黑色的头发已然悉数花白,就连人也瘦了一大圈,脸上新长出不少皱纹,令他看起来仿佛骤然间又再老了十几岁般。
楚岳峙坐在椅子上,见石槐跪下,扬手便将那对金核桃扔到了石槐跟前,道:“本王这几日有个疑问,不知石尚书是否能为本王解答一二?”
石槐看到那对毫无瑕疵的金核桃,脸色微微一变,过了好一会后才说道:“老臣不知安亲王有何疑问,不敢贸然自认有为安亲王解惑的能力。”
司渊渟也仍是坐在审讯室一侧的椅子上,他漫不经心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说道:“石尚书回答得如此谨慎,倒不像是不知安亲王的疑问为何。”
石槐不敢抬头,只伏身看着被扔到他跟前的那对金核桃,道:“老臣愚钝,还请安亲王与司公公明示。”
约莫是觉得石槐直到此刻还在试图蒙混十分可笑,楚岳峙冷然嗤笑,说道:“这对金核桃,本王最初以为是纯金打造,可后来却发现,这对金核桃实际比黄金更为坚硬,即便是被本王扣到案桌上也未有在表面留下痕迹,疑惑之下请人鉴定,这才明了此乃合金而非纯正黄金。这对金核桃乃是石尚书府中搜得之物,不知石尚书是否知道,这熔炼其中的黄金来源,又到底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制成合金?”
“老臣……”咬牙挤出两字,石槐跪伏在地上搜肠刮肚半晌也未能想出辩解之言,冷汗自额角渗出,心中明了自己一直以来掩藏的秘密,到底还是暴露了。
第69章切身利益
“石尚书上一次跪在这里时,说自己虽贪,可从未耽误正务,边疆之战的军需粮饷从未出纰漏。本王颇为好奇,这世上,真的会有贪官在贪的同时还如此有责任心,知道什么可贪什么不可贪。”楚岳峙抬手,身后的周楫将几封陈旧的书信交到他手上,“本王也不想冤枉了好人,自然要查上一查,没想到就查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事。这几封信,石尚书可有印象?”
石槐抬起头,看到楚岳峙手中拿着的书信时,脸色越发灰白,道:“老臣若说没有印象,安亲王可愿放过老臣?”
“放过?石尚书这话,本王可就听不懂了。”楚岳峙拆开其中一封书信,将信纸展开,道:“本王记得,这些年石尚书一直都很反对,跟周边小国有过多的贸易来往,屡次进言要加强海禁,更在私贩屡禁不止时进言要将泉州、明州等地的市舶司也撤销。”
大蘅国的海禁政策,在这些年间一直都在变化,禁令最严苛时,禁止海民私自出海,民船的规格大小也遭到限制,后来司渊渟担任首席秉笔后,在司渊渟的努力下,海禁逐渐放宽,虽仍禁止大蘅国的商人出海经商,但朝贡贸易得以再次开放。
七年前楚岳磊登基,司渊渟任掌印太监后,再次调整了贸易政策,解除海禁令商人也可以出海经商,商人若要出海经商需进行登记,将公贩的身份记录在案,东南沿海一带的商人得以远贩东西二洋。海贸新政推行后不久,司渊渟又下令进一步规范政策,设立督饷馆。督饷馆主要管理私人海外贸易,海禁解除后虽有不少商人登记为公贩,但民间仍有不少私贩,因此在与大臣商议过后,司渊渟决定不以强硬手段惩治私贩,而是允许私贩进行海贸,只是私贩海贸将经由督饷馆征税。
督饷馆针对私贩颁布了一系列的相关禁令,其中便有根据清单出海贸易的船只不得携带违禁物品;再有则是船主需向督饷馆领取船引并交纳引税。而鉴于历代都有倭寇之患,故而私贩不得擅自与东洋国进行贸易往来,若私自前往,将以“通倭”论罪处置。
海禁解除后的沿海贸易对大蘅国的经济有明显的刺激,此前大蘅国的经济发展虽得到大力扶持,但仍旧显得疲软,自给自足的模式并不能让经济真正的发展起来。而海贸开放后,仅仅是泉州一处,便公私并赖数十万白银,各种丝织品、瓷器、茶叶灯商品在二洋开拓出极大的市场,因边疆战事而吃紧的国库很快便得到了补充。
只是司渊渟所推行的这些解禁政策,石槐一直以来都极为反对。
石槐虽为户部尚书,但对于海贸上的看法,十分守旧。他坚持认为海禁是对海上走私以及倭寇的最好打击,且认为严格的海禁对沿海一带的稳定更为有效,也能有效的起到保卫大蘅国的作用。
“没想到,如此反对海贸的石尚书,私下里竟然与外族人有所勾连,私自盗取国库中的黄金倒卖。”楚岳峙将书信一封封拆开,那里面的手书全都出自石槐之手,看着脸显萎靡之色的石槐,楚岳峙道:“难怪反对解禁海贸的石尚书在后来竟会突然改变反对边疆开战的立场,成为主战派并如此小心保证本王征战时的军需粮饷,原来石尚书的母亲,竟是鞑靼人。这些年为了瞒住此事,看来石尚书受了不少胁迫。”
石槐明白事到如今自己如何辩解都已无用,苦笑一声,颓然道:“是,老臣也没想到,自小便被老臣的父亲告知母亲乃难产而死,却不想入朝为官后,却在外使来朝引发司公公一事时,被那使臣一行人中的其中一人找上,并得知自己的生母乃是鞑靼人。到那时老臣才终于知道,生母当年暗中潜入大蘅国内刺探情报,却不想一朝动情与父亲有了我,本想脱离鞑靼族与父亲相守,最终还是被找到当着父亲的面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