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这一句,1127不再出声,应该是下线了。
一个时辰以后,明巡匆匆赶来,面上带着惊喜,见到明远就立即问:“远哥,你在汴京城中,见过四伯吗?”
“又或者二伯来信,有否提到四伯也在汴京?”
“四伯?”
明巡是明远的五叔明高信家的孩子,他口中的“四伯”,便是指明家上一辈五兄弟中的老四,明高智。
明高智当年与明高义差不多同时外出做生意,其间虽然回过京兆府,但也有两三年没回过老家了。这位“四叔”,明远竟从来都没见过。
明远摇摇头,反问十一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明巡脸上微红,道:“今日我在长庆楼上,透过窗玻璃刚好看见一人经过,看侧面和背影特别像是四伯。但是我下楼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走开了,我找了好久也没找见……”
十月里明巡到汴京城,立即接手了长庆楼。经过两个月的磨合,他如今打理起长庆楼已经相当顺手,与万娘子的关系处得不错,也能交好一众脚店的店东和厨子。
业内提起明十一郎,多是交口称赞的,夸他脾气好,身为长庆楼的总管事,一点架子都没有,也很会做人。
但事实上,明巡接受长庆楼,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守在长庆楼,这才一点点将管理汴京城一家正店的事务慢慢学会,自己接下。
独自一人在京中,唯一的“亲戚”小堂弟又不常见面,眼看到了年节时,明巡难免有思乡之情,在街上看见一名路人,觉得像是亲戚,也情有可原。
明远听了,便道:“十一哥放心,我在汴京城里有些消息灵通的朋友,若是四叔确实在京兆府,肯定能找到的。”
“对了,十一哥,除夕时我打算将在汴京城里的京兆府人士都请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十一哥也一起来。”
明巡头一反应:“在长庆楼办吗?”
明远笑着摇头:“长庆楼大家也都要过年守岁,到时就放两天假。十一哥到我这里来守岁过节吧!”
明巡听了很高兴,连忙起身告辞,说是要把这个决定告诉长庆楼的所有人。
明远见他三句话不离“长庆楼”,好笑之余,心里也暗暗感激这位堂兄爱岗敬业,帮了他很大的忙。
待到明巡离开,明远才有工夫慢慢思考。
1127那边刚刚通知“一千万贯”目标任务的开启,一个时辰之后,就传来了素未谋面的四叔明高智的消息。
明远很清楚,试验方对他的注资和推动任务升级,都是靠他那位“渣爹”明高义。
如果明高义来信,又告诉他一个新的地点,要求明远到别处去,这用意就非常明显:他暂时需要告别汴京,寻找新的市场和花钱的渠道。
可在这个当口,与四叔明高智形象相近的人突然现身,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试验方的刻意安排呢?
明远想了想,最终决定顺其自然,因此没有选择将此事告知史尚,拜托他去打听。
*
整个十二月里都没有特别值得庆贺的节日,但是富贵人家一到下雪天就会设宴,明远因此也忙于赴各处宴席,也适时在家里招待几回朋友,日程安排得很满。
到了接近年关的时候,整个汴京城街头,已经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大街上到处在贩卖刻印的门神、钟馗像、桃板、桃符、还有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1的年画。
除此之外,就是各家各户采购,准备年节时的吃食。城南南薰门每天进城的猪据说超过万头,比从那里进门的人还要很多。
汴京街头常见穷人三五人一伙,打扮得像是跳大神一样,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地表演,顺便讨几个赏钱。这在汴京被称作“打夜胡”,也算是一种驱邪除恶的方法2。
然而这一行“打夜胡”的到了明远家门口,却不敢放肆地闹出声响,而是将锣鼓乐器放在一边,轻声轻气地来到明远家门前,人人双掌合什,闭上眼睛祈愿,许过愿望之后再伸出手,用力摩挲明远家的黑漆大门。
没几天的工夫,明远家的大门就被磨得油光锃亮。
有一回向华开门时见到了这一幕,惊呆在当场。待问过这些穷汉,才晓得现在全城的穷人都将明远当成是了财神爷座前的大弟子,到人间历练来的。
摸摸明家的大门,就能保佑明年开年能找份薪水不薄的工作,多赚几个钱,养活家小。
明远听向华说了之后,一时也哭笑不得,转头吩咐《汴梁日报》那里,一开年就登广告,山阳炭厂、宫黎玻璃厂、长庆楼……招人!
除夕夜,明家摆的宴席上,明巡将这件事当笑话讲给所有人听,引来席上一片大笑。
这天晚上,按照汴京城的习惯是吃馎饦,守岁。
明远便将他认得的,或者因为他的缘故到汴京城来的京兆府人,都邀来了自家。
当然,薛绍彭除外。薛大衙内正老老实实地待在薛家。
其余如明巡、祁真、杨管事……当然,还有种师中,都来了明家。无论身份职业,一桌人开口便说着同样的乡音,大家便坐着一起守岁。
明巡说起关于明远的笑话,一桌人全部笑翻。
明远却笑容浅淡,并不是因为他在谦虚,想表达自己和财神弟子这个身份没关系。
而是种建中今夜未来,他多少受了点影响,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坐在明远身边的种师中,却也没有笑。这个小小少年喜欢吃加上一点芥辣与胡椒的馎饦,别人都在谈笑的时候,他在唏哩呼噜地吃馎饦,还时不时偏过头,看看魂不守舍的明远。
“放着这么好吃的馎饦不吃,却为我阿兄担忧……啧!”
小朋友十分不解地咂咂嘴。
明远顿时直起身,睁大眼睛看看种师弟那张小脸,然后顺手就抄起摆在面前的一碗馎饦——
“谁说我在为种师兄担忧,他是皇城里,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说毕,明远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地伸筷,将用肉羹煮的馎饦飞快送入自己口中,但依旧食不知味,心不知飞去了哪里。
种建中身上有官职,因此需要参与明天元日的大朝会。而今日除夕,他不需进宫,却因为原本是右班殿直,与皇城亲事官和殿前班直相熟,被临时“借调”去禁中,参加宫中那一场驱鬼逐疫的大傩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