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钱并不是明远自己的——全都是客户资金。
金银钞引铺平时不会刻意吸储,但是很多客户为了结算方便,上一笔货款收到之后,为了方便下一次购买货物的款项,这货款就放在金银钞引铺里不取出来。
明远对钱掌柜等人的要求是:客户资金专门设账记录,并且定期与客户的账房进行对账。
同时,客户送到金银钞引铺里的现钱,也会统一集中到广州总店里来。
在这里,钱掌柜着人挖了一个地窖,用不透水的水泥将墙壁砌得严严实实。地窖里则放着明远以前用过的那种铜制保险柜,柜门上的锁也一如既往地复杂,需要两人同时用钥匙才能打开。
此外,广州总店还雇佣了几名“保安”,以保护店内财产的安全,以及钱钞在向几个办事处运输路上的安全。
明远顺便给自己的金银钞引铺上了一份“财产安全险”。这消息传出去了之后,竟引得城中的海商与富户们纷纷来问,他们也想为自己在广州的家宅上一份“安全险”——明郎君说的这种新险种,正式向市面上推出了吗?
于是,明远离开广州的时候,竟有不少海商前来相送——
有人请求明远:“明郎君,自鸣钟、怀表……下次带货再多带一点吧!”
如今这等用于计时报时的设备已在广南二路传开,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想要为自家添置一台。怀表更加不用说了,只是因为刚刚制出没多久,产量还不大,价格也奇贵,寻常人轻易买不起罢了。
明远冲来人一笑:“你如能物色几名优秀的铜匠,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来人一听,顿时喜得晕头转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
除了请托货物的,也有不少人是来询问保险和金银钞引事务的。
明远来不及一一回应,只能将他们都一一交付给史尚。
“各位,我这位姓史的兄弟,会全权负责在广州的事务,他至少要在这里待到今年秋天。”
所有来相送的商人们闻言,立即抛下明远,转向鬓边簪了水仙花的史尚。找史尚说话的人立即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史尚想要向明远好生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明远至此才能稍舒一口气,转头来看他的两个“跟班”——
萧扬站在船舷边,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种师中则捧着一碟据说能预防晕船的蜜渍乌梅,正吃得津津有味。
明远一行人在正月中旬乘坐海船返回杭州,沿途在泉州与福州停留。明远将他在广州做过的事又都照样做了一遍,又结交了不少海商同行。
这么一耽搁,他们的船在二月下旬才将将抵达杭州。
船老大来告诉明远,杭州还有两日航程的时候,明远正与萧扬和种师中一起在甲板上聊天。
天气正好,甲板上海风并不算猛烈。唯一遗憾的是,海面上的景致比较无聊——无论是萧扬还是种师中,一个月来都面对这样枯燥单调的茫茫水面,难免有些发闷,需要靠与明远闲聊来缓解。
船老大话音一落,明远忽见萧扬双眼发直,种师中也紧紧盯着海面。
“海上有船——”
几乎同时,一名水手也大声喊起。
“不……不会是海寇吧!”
那名船长声音发颤,听起来他不像是个胆子很大的。
明远心想:海寇?
自从蔡京建了水军,并且用上了火器,杭州到明州一带沿海,海寇们就都被大宋水军揍怕了。别说劫掠了,那些自倭国来的小船,见到大宋的福船,恨不得都绕着走——无他,生怕大宋水军“伪装”成普通商船来骗他们。毕竟主持水军的那位,是个无比心狠手辣的主儿。
所以此刻明远很难相信:距离杭州还有两日水程的海面上,竟会有海寇出没。
于是他向前几步,来到船头,从怀中抽出1127牌单筒千里镜,拉长了调整距离,瞬时将海面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嗐,是官军!”
明远透过千里镜认出了船只上的旗号。
“他们也看到我们这边了。船长,让懂旗语的水手去问问。”
自从蔡京的水军发明了“旗语”,这种在海上传递信号的方法很快就传到了海商的船队之中。大宋的水军官兵与商船水手掌握着同一套“旗语”系统,交流起来就只有更便利。
不一会儿,这海面上的隔空交流就有了结果。
“老大,似乎让我们绕到他们船队的侧面去。”
明远捧着千里镜看了半天,也终于看出一点门道:“嗯,看起来他们是要准备‘演武’。”
明远的千里镜看得很清楚,在水军最大的两条“战舰”侧面,水面上浮浮沉沉的,是几个类似浮标之类的东西。
很明显,蔡京的水军是在要求这边的商船绕到远离那些浮标的一面,避开水军的演练场。
“这是……”
明远情不自禁地看看萧扬。
自始至终,他对于火器的研发,是始终瞒着萧扬的。
但今天刚好赶上了。
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借此机会让萧扬见识见识大宋水军的火器也好。
“船长,尽快调整船帆,我们绕到另一侧去——这边毕竟都是官府的水军。”
明远提出要求,船长立即照办。
然而萧扬却站在甲板上,双手扶着船舷,面上流露出迷茫——他还不大明白:海面上的水道这么宽阔,何必要让商船费事让开?
不久,远处的水军船只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