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咽了一下口水,抬头看了看徐轻:“你吃吗?”
“不了,我刚才吃了一点儿。”徐轻回答道。
元元轻轻应了一声,把汉堡拿在手上大快朵颐起来,然而也只是大咬了两口吞进肚子,剩下的一些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去咬,可以在嘴巴里含很久,抿化了才舍得吃。
“元元,姐姐问你几个问题啊,之后会发在报道里的,可以吗?”徐轻等他看着稍微不那么饿了,开口问道。
“嗯嗯,可以啊。”男孩儿点头。
“你现在,”徐轻斟酌少许,“每年的学费是多少呢?”
男孩儿一边咀嚼一边伸出两只手指。
“两千?”
元元摇头:“两百。”
“噢……是有政府补贴吗?”
“嗯,贫困补贴,社区的伯伯婶婶每个月都会来给我们米和钱。”元元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他们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但是他们每个月还是会来。”
“这样啊。”徐轻在手机备忘录上做下标记。
“这里每家有小孩儿的他们都会带玩具,除了我们家,因为我爸爸坐过牢。”
徐轻听他说完这句话,微微抬了抬眼。屋子里并不那么亮堂,元元依然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手中的食物,两只小手油乎乎的,嘴边也带着些油渣,说话间却是没有其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什么很普通的家常事。
“以前多久会吃一些好吃的呀?”徐轻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不记得了。”
“爸爸在的时候呢?他会不会给你买?”
元元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小小的手指在包装纸上捏了捏,最终还是点头:“爸爸会,妈妈不会。”
“嗯。”
徐轻点头应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儿,姐姐没问题了,继续吃吧。”
“好。”男孩儿的情绪似乎比方才还要更低了些,徐轻静静地等他吃完才出门。
“姐姐。”元元叫她。
“怎么啦?”
“你明天还可以过来给我买吃的吗?”
“……”
“后天呢?”
徐轻抿了抿唇,墩身下来看着面前的男孩儿,温声道:“我今天会过来给你送吃的,但我不会每天都过来,因为这并不是我的责任范围。”
她澄澈的瞳仁中倒映出男孩儿那双有些麻木发沉的眼睛,继续道:“社区的那些伯伯婶婶会每个月都过来帮助你们,是因为你现在还是我们国家的公民,是需要被保障基本权益的弱势群体,而不完全是出于善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善心是有限的,权益也是有限的,帮助别人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做到的义务。”
徐轻思忖稍许,尽量将语气放平和:“比如幼儿园里有小朋友分给你零食,这是善心,老师会教你知识,这是她的义务。但是小朋友们不是必须要分你零食,老师也不是什么事都会来帮助你。”
“……可是我真的很久没有吃汉堡了。”
“那你就要学会感恩呀,这是可以延续善心的其中一个办法。”
“是吗?”
“是的。”
徐轻呼吸声很平稳,一松一放,站起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元元也没有再回答什么,往门缝里仰着头瞅了她一眼,关上锁链跑进屋子里去了。
门被咔嚓一声合上,徐轻在这户人家前站了许久。
攥了攥手指,转过身,离开。
距离开庭时间已经非常临近了,这几天徐轻在君恒的公寓里给自己整了个小次卧出来,好在每个卧室都有内设的浴室,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也完全够用。
卡里还存着一些钱,她给自己买了一台比较轻便的小相机,又在窗边的墙上挂了一块儿方便整理思路的白版,上头几人的名字以及关系图一一画好,最后深红色的马克笔落在正中央的那个打圈儿的名字上。
蒋凤岚,元元的母亲,于财生的妻子。
徐轻没有什么其他的信息获得渠道,只能在公开的裁判文书网上找。原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没想到还真的有过相关的裁判文书,是关于借了亲友钱没还,被要求强制执行的。数额不大,只有不到一万块,时间是11年9月份,算起来正好和于财生开始偷窃的日期相重合。
是有什么特定的联系吗?徐轻嘴唇抿成一条线,觉得自己大脑神经元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不够用。
去找顾明衍问问?
呃,好像最近几天他都很忙的样子,基本处于半失联状态,石文静过来找她的次数都比二人的聊天记录要多。
“偷钱去帮老婆还债……有这种可能吗?”徐轻想,“还是说债是夫妻俩一起欠的啊?”
这个问题有点涉及到隐私了,对方不一定会配合回答。
徐轻伸出手挠了挠头,恰好电话铃声响起,去接的时候语调有点沉闷:“……莫西莫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