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收到了男生给我的第一封情书。”耳旁吹过湿冷的海风,徐轻打了个哆嗦,但是心绪跟着飞扬起来了,“那时候不知道,回家就给我爹揪起屁股打了一顿。后来我超级恨给我递情书的男生,每次看到就躲得很远,一直到了初中才稍微明白一点,但是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要等到高中之后了。”
顾明衍的小臂轻轻搭在栏杆上,闻言只稍抬了一下眉:“你觉得我很有兴趣听?”
“……”徐轻侧眸往那边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撅了下嘴巴不说话。
顾明衍一声轻哂,垂下眼看到她纤瘦白皙的两只小臂。明明没有过多的打理保养,阳光下显出几乎透明的柔软细小绒毛,但是明晰的线条和肌肉走向却非常好看。手腕很细,所以握的时候觉得没有骨头似的柔。
“回去的时候我教你做几个菜。”开口。
“我……起码会做一点点的吧。”
“那个烧鸡不难做。”她鬓边的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顾明衍伸手拨了一下,更多的头发便随之缠绕上来,环在手腕指间,像暧昧地勾勒风吹的形状。
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徐轻转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依然不显喜怒的眉眼。
“我要是想吃,就去吃好了。”
“一顿烧鸡四百二十,”顾明衍哂道,“一只鸡二十,是觉得上次导演给得多?”
“那——我又做不出那个口味,”徐轻左脚一面向前摆动一面找借口,“有的人在一方面有天赋,在另一方面又没有,我不会做菜,你又不能强求我会做。”
顾明衍:“……”
下颚动了动,他启齿:“行。”
“欸,对我闺女处对象了已经,”楼下客人要走,何惠君一面收拾盘子一面回,“刚刚那个就是,一表人才吧?是是您女儿也会有这样的好福气,当然当然了。”
客套几句过后客人们才陆陆续续离开,小青小红在厨房里忙碌,时不时轮换着出门往楼梯边上探头看一眼,两个姑娘笑嘻嘻模仿栏杆前二人的动作,你握我一下我握你一下,眼里几乎溢出粉红泡泡。
“都机灵点儿啊,这批盘子新换的,这次打碎得让你俩赔。”徐志回把手背到身后,佯装板着脸来到后厨,见两个姑娘笑容凝在脸上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把背后切好的两块蛋糕拿到身前来,“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来来来,都擦擦手来吃我闺女的生日蛋糕。”
“哇!!”小青小红立刻欢呼着凑上来,各自拿了一份去吃。
盘子下面沾着红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小青一面吃一面溜须拍马道:“大小姐生日就是不一样。”
小红点头赞同:“大小姐带姑爷回家就是不一样。”
徐家开的只是一个路边的小餐馆,除了自己、厨师和两个姑娘忙活就没有别的长期员工,小青小红原先是在旁边的厂里给布娃娃做头发的一对双生姐妹,后来工厂倒了没有找到什么地方可以去,正好徐志回又打算修个二楼扩大点生意,就让俩姑娘直接留在了店里打杂。
后厨旁边还有俩人专门的房间,里面配备了专门的浴室,日子久了也有点像互相陪伴的亲眷。
“我刚刚看两个孩子,真的相处得蛮不错的样子。”何惠君拉过丈夫的袖子,往身后看了一眼,才压下声音道,“原先还以为这孩子是诓我们的呢。”
“真的不错——是吼。”
夫妻俩肯定地对视了一眼,何惠君说“我的直觉准没错”,徐志回说“年轻人果然还是得看一见钟情”,于是达成共识,乐颠颠地准备接下来小家自己的饭菜。
一顿饭下来徐轻肚子吃得圆滚滚,连一粒芝麻也塞不下,正打算站起来回家,看到家里几个长辈有些不悦的目光,吞了口唾沫都差点没把自己给噎道:“那,那个,住在家里不方便。”
“什么好不方便的?蛮好的。”何惠君一面叠着手里的围巾一面回道,“楼上还有个空房间,我上去给小衍整出来就好了。”
“我来我来。”
楼上是有一个空房间,跟她的房间挨得很近,里面几乎装满了她读书时候的杂物,还有她藏起来不让爸妈看到的不及格试卷,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她的日记本。
“我来吧。”
床褥被放在很高的柜子里,徐轻踮着脚跟拿不下来,顾明衍靠在他身后几乎一伸手就拿到了,一同下来的还有几张藏在门缝里的泛黄的作业纸,是用来掖柜门的,不是试卷,也不是日记本,但她没有来地一阵紧张,整个人跟着战栗了一下,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
“怎么了?”
手臂被温厚的手掌握住,心跳与肌肤的温度贴合,徐轻连忙抬头:“呃,这个没有晒过,但是每个季度都会翻出来洗,你先睡着将就一晚。”
“有个地方就行。”
“哎哟有个地方就行~”
她挤眉弄眼地重复他的话,温热的手掌最终将身子摆正,顾明衍垂了垂眸,掩去这瞬她显露出的娇憨。
次日二人吃过午饭才回到君恒的家,徐轻换上拖鞋啪嗒啪嗒走进卧室,把包包最底下的日记本拿出来藏好,封面花花绿绿的素锦风图案已经有了些许的黄褐色,里面全是她高中时期伤感非主流的文字,尴尬得她简直不想翻开来看,找了个带锁的抽屉藏好,想了想,还是打算有空弄个箱子埋了。
顾明衍几乎歇过脚就出门了,她听到玄关处传来一些动静,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徐轻最近没有要紧的工作,在房间里捣鼓了几个可以套用的文档排版,之后根据字数可以直接复制进去,稍微改改就行,可以大幅节省琐碎时间。
期间任逊过来问了她几个流程方面的问题,比如校对顺序之类的,徐轻都一一答了,那边静默了一会儿,问题从工作引到日常,问珍妮前辈有没有男朋友。徐轻乐见其成地笑了笑,先回了一些详细的喜好之类,随后补充一句:“办公室不能谈恋爱,小薛总规定的。”
【徐轻:小伙子,死了这条心吧。】
任逊:“……”
所以跟我说这么多是请君入瓮吗啊喂!
她笑着把手机放下,想着去厨房完成剩下的蛋糕,如果做得卖相不好还能送给人民公园那边的流浪汉。不是说她厨艺不好吗,有一种人喜欢没有结果就四处张扬,还有一种人喜欢默不作声惊艳众人,徐轻就属于后者。
她就不信以自己有机物之躯控制不好这种化学成分单一的糖油混合无机物。
古筝声清清泠泠响在耳廓,厅堂侧边的水流从切开竹口往下落,汇集成溪水积在透明玻璃的浅塘里,几条金鱼摇摇摆摆地游,刚刚点燃的香篆冒出炉子的镂空隐隐在空中消散。
“客人请问吃点什么?”身着旗袍的窈窕女侍应生微微侧身问道。
“上你们这儿——”张彦承十分阔气地把菜单册子往边上一摆,眼见着那美女侍应生就要甜甜笑起来,却听他话锋一转,“最便宜的两份套餐就好,谢谢了。”
女侍应生:“……”
“好的,客人,请稍等。”面带笑脸退下了,走出圆形拱门的时候恰好遇到刚从外头走进的顾明衍,被她同事牵引着进来,应该跟刚才那个先生是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