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饭?”
“昂。”她把门打开看着男人进门洗手,又去换居家服。
水流从龙头里落下来冲净手上的泡沫,他余光带过面前的镜子,开口问:“做了什么?”
“一点点汤,一点点饭,还有一点点菜。”回答了跟没回答似的,徐轻踏着拖鞋走近,手机上依然放着媒体拍他的视频,随便一个暂停的侧脸很好看,徐轻看看手机,又看看他,突然吃吃笑了起来。
顾明衍:“……”
有点憨,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身边女人却突然靠上来,柔软的身子贴近左手的小臂,仿佛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形挂件,薄唇抿了抿,把手臂收回来。
“吃饭吗?”
徐轻踮起脚看向她,不依不饶往他手臂上挨,另一只手抬起来落在他眉心上边:“你有没有很累?”
“没有,最近在打一个官司,可能没有个把月下不来。”如果进展不顺利的话。
“健怀这个医疗器械公司很老牌,你真要跟他们耗啊?”
“这要看我当事人。”
他说的是小禾和康婶,还有那个迟迟没有落下的和解书。越是拖他越是觉得有问题,但是没什么头绪,就像心上悬了一块吊着绳的石头,这样没有明确把握的感觉会让人很烦躁。
“没有关系,先来吃饭。”二人来到饭桌前,徐轻主动起身去盛了两碗饭,橙色灯光中的米饭显出更加诱人莹润的色泽,一粒粒煮得香喷喷白胖胖,非常可爱。
很好吃,她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评价,眉眼笑成月牙儿似的拍照到姐妹群里炫耀。
【余珊儿:0.0不感兴趣。】她嫉妒.jpg。
【颜颜:哇!好香!】她说话一直这样.jpg。
【黄莉莉:哈哈,哈哈。】这个应该是楠楠在用她的手机。
饭后把桌里桌外都收拾好,两个人坐在火炉旁边办公。一个在桌上一个在沙发旁,前者紧锁的眉头没有下来过,后者懒懒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找了个不发出声音的芒果干吃,一面吃一面校对楼上八组发来的稿件,排个版,最后发给虞莓审核。
几乎忘记去算时间,从文档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徐轻也从来没有看过他在这个点睡着过,但是转头就看见男人手肘压在桌子边沿,肩背向上微提,呼吸声轻如落针。
手旁边放着堆叠起来的各种文件,上面凌乱的全是他黑色水笔的字迹,徐轻想应该给家里添一个打印机。
他微微睁开眼。
“你睡了吗?”徐轻以为自己动静太大,但是顾明衍直起身摇了摇头。
“那要不去房间里睡呢?……先休息一会儿再起来工作?”
鼻尖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什么时候换了一种不甜腻的奶香,真的很好闻,他脑中有些昏沉沉的不知怎的就想伸出手来抱她,将人带入怀中,好像揽住一只毛绒绒的小猫。
“一定要这么累吗?”说话声音传过来有些含糊。
她好像可以觉察到男人凑近耳廓的鼻息,也没有回答,叫了句“徐轻”。
“嗯。”认真地点了点头,但是腰间他手掌的炙热让人忽略不了。
“我看到跟你打官司的那家老板了,之前查过他对家的资料,所以顺带也了解了一下他。”徐轻斟酌着语气开口,“杜总确实经常在做慈善,每年捐给穷苦家庭和身体有缺陷儿童的至少有五十万。”
音色好像玉盘中起落的玻璃珠,清泠脆甜的,一声声落入他的耳朵里,徐轻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
“就是……”她咬了咬下唇,感觉到耳廓实在发痒,抬手往他胸膛上推了推,“杜湘辉在申城做实业已经几十年了,他的产品几乎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我从一个媒体人的角度跟你讲,跟他打官司捞不到什么舆论好处,除非你挖出什么别的料,否则网友的言论可以将你摁在地上踩。”
“嗯,我也不是说就要在乎外界的看法了,但是对一个律师来讲,尤其是你又要开律所,案源怎么来还不都看公司的招牌,所以说能和解的话你要不再谈谈,或者说——顾明衍,你有听我说话吗?”身上被他碰到的地方实在痒得受不了,徐轻加了点力道去推,之前每一次她表达拒绝的时候他都会停止,但是这回发现推不动,禁锢她的男性手臂带着属于他的体温将人圈在怀里,顾明衍低头,鼻息都喷在她的脖颈之间。
所以有听她说话吗?徐轻动作顿了顿,有些生气地抬起头,磕到人的下颌处,她听到黑暗中的一声轻笑。
“而且别看群众现在买你的账,光靠脸你能赢官司吗,顾明——”一声惊呼代替剩下的“衍”字,男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她横抱起来,没有去沙发,而是落进他房里的床褥里。
昏暗的光线中她两只眼睛映出门外电炉的反光,清透得发亮。
不知道为什么顾明衍这个时候又要亲她,一腿站在地面上另一腿抬起来跨在床沿,俯身下来印上柔软的唇。徐轻抬起手臂绕住他的脖颈,好像呼吸急切的嘤咛都可以消散在朦胧的昏黄之间。
她不是那个二十岁懵懂的小姑娘。
她的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柔软得没有没有丝毫细纹薄茧,长时间搬运设备和写手稿让大拇指虎口处还有中指前端生出了一层保护她下次不被磨破的手茧,也许还有一些在厨房被烫到的印子,顾明衍微微起身,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随后在这些印痕里刻下带着怜惜的,细密的吻。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应该永远保持年轻和柔软,她很爱这些经过磨砺之后长出来的伤疤或手茧。
这个吻从指间转移到她手臂内侧的那道疤,徐轻没来由地发出一声轻哼,睁开眼睛看到他明显情动的幽暗瞳色。
“你……”徐轻猛然睁大眼睛。
除了真正到那一步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办法。
她没有尝试过,绝对没有,就像正在经历暴风雨的广阔海面上漂泊着一只孤舟,仅靠一根绳拴在灯塔边上,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顾明衍听她快哭出来的声音,良久,达到一个顶点突然泄了气。
“别哭了。”男人将她圈在怀里,温柔地吻了吻她。
“呜呜呜呜……”徐轻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好像这瞬间除了羞恼就只知道哭。
顾明衍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床边柜的抽屉里拿出湿巾纸给她擦拭,这样亲密的动作在逐渐恢复理智的神经中显得格外清晰,感观放大,徐轻突然起身,狠狠往他肩上咬了一口。
“嘶。”男人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出去,”苦哑了的嗓音,“我不想看到你。”
顾明衍的动作顿了顿,把用完的湿巾扔进垃圾桶,最终还是出去了。
白色的浴室灯光下清澈的水流淌过他的手指间。
徐轻在被褥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周围全是他的味道,除了心跳就剩下她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