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衍。”黎燕眸中动了动。
“怎么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抬眼问。
“没有什么……”黎燕不敢看他眼睛,“妈妈只是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顾明衍说。
比他之前预设的,多少次想过的,要好上许多。
“那就好。”黎燕说,丈夫握住她的手臂,二人想不出其他话,气氛压抑中好像……觉得更加触动。幸福能从不幸的档口里抠出来,尽管这一切来源的根系都让人觉得荒唐,心脏一收一缩,被无形的手压住了,说不出来话。
她记得自己央求时说的那些,让顾明衍不要把她送到监狱里,一边哭一边威胁:“你想看到这些吗,小衍……”
小衍啊。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小衍!”黎燕跟着站起身。
她舍不得,是因为愧疚,再加上一点模模糊糊的,并没有落实的母爱。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现在还要自己孩子给错误封口去还。
很久之前那次顾明衍问她:“你让我好好学法律,将来为你们正名,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本来她和顾亚新卖的就是没有合格证的假药,他们应该怎么跟自己孩子去说。
顾明衍学了,但是真正错的是自己父母。
他要怎么去为他们正名——还是像现在这样,大把大把钱去砸,人情一个一个还。
“回去吧,不用送了。”顾明衍走进楼道。
“外面冷,要不再坐一会儿……?”坐一会儿也冷,这里地势低,基本没有被阳光眷顾过。
“不了。”
黎燕跟着人下楼,在楼道晦暗的灯光中看到开出去的那辆车。丈夫叫了她几声没有反应,猛地回过神,才发现是自己手指上的针口被指甲抠得沁出血液来了。
“快上去我给你找找创口贴。”老陈捧起她的手。
“不用了,这点伤口,耽搁我刺十字绣。”黎燕摇了摇头。
“……我瞧瞧。”
“不用瞧。”二人挣了几回,最后老陈神色一愣,黎燕抱住他肩膀一颤一颤地哭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错事——
“老婆。”老陈看上去有些无措,好像是他哪里做得不好。
“对不起,”黎燕吸气,尾音也跟着有些嘶哑,也许是对自己二婚的丈夫,也许对顾明衍,呼吸从肺腔出来与冷风交杂,“对不起……”
“徐小姐今天发了个微博。”小柯在后座上斟酌了一下语气,“热度好像挺高的。”
“微博?”
“嗯,就刚刚突然发的,还被施荔转发了。”
她跟施荔有什么接触?顾明衍上眉挑了一下,车子在停车场内停下,拉好手刹:“里面开始了吗?”
“还没有,谢总说今天酒局推迟十分钟。”
顾明衍参加酒会常常不守时,也会早退,从前京圈人都习惯了,到申城来刻意知会一声,有心谈合作的人自然会等。天字包厢内灯光煞白,鎏金雕刻的台子上摆开一瓶瓶好酒,银色男士腕表迎着灯光水泽似的一兜,男人修长的骨节理了理风衣的领口,再抬眼已然是漫不经心的神态。
“顾总。”有熟悉的人起身打招呼。
“来晚了,抱歉。”他其实是不习惯参加这样的场子的,更何况几个案子积压,处理事情已经相当疲惫。
“没关系,正正好,谢总也还没来呢。”
谢云书是经常参加这样酒局酒宴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等到酒局开场了才姗姗来迟,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神色不是那么好看。
这样都是凤毛麟角的高端局大家也不讲什么罚几杯的酒桌规矩,顾明衍手肘搭在桌沿跟人谈广告处理,谢云书抬起头望了一圈,明显心思不在这里,连素日聊得比较多的好哥们儿搭话也只是支吾几句。
“不对劲啊老谢。”那人揶揄道。
“遇到一些事情,比较棘手。”谢云书皱眉。
他当然也看到顾明衍了,比起这酒桌边坐着的一圈商人,他算白手起家开的事务所,谢云书自认看人很准,却也分不清这人学法律是因为情怀还是单纯赚钱,行为像一个捉摸不透的矛盾体,偏偏说话做事还滴水不漏。
比如现在是他接的施荔的官司,看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起伏。
其实本来也不该有什么起伏。
谢云书伸手将面前摆着的一杯白酒送入喉咙,听着包厢里时不时响起的人声,心情更加烦躁几分。
“有事,”顾明衍站起身,“我先走了。”
“顾总不多喝几杯啊?”立刻有人留他。
“不了,你们好聊。”
公事公办的样子,聊完工作就走,谢云书收回视线,又想到出现在前妻视频里那个不知哪儿来的小白脸。
——啧。
“arna走啦?今天也这么晚。”前台小姐姐探出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