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喝会觉得有点奇怪,后面越喝越觉得香,她也跟着阿姨学会辨认了很多中药。
“回来了吗?”顾明衍在玄关处换鞋,徐轻惊喜地小跑过来搂上男人的腰。
“当心一点儿。”有力的手臂将她搀扶住。
“先生回来啦。”家政阿姨手心手背在围裙上揩了两下,“我说呢,今天太太在期待什么。”
“我又不知道你要回来。”她期待的是今天喝点什么汤。
“给我就行。”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米饭,顾明衍伸手接过来放上餐桌,“今天做了些什么?”
“老样子嘛,没什么好做的。”
“没跟黄莉莉她们聊聊天?”
“没有啦,人家品牌做到国外去了,可不像我这么闲。”
家政阿姨做完事情就走了,二人面对坐着吃晚餐。徐轻抬头看向顾明衍,觉得他好像比之间经营事务所的时候还要年轻许多,上课期间经常是戴眼镜的,估计戴久忘了摘,吃饭的时候镜面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其实本身五官就生得温润,眼睛遮住眸光显得更加清俊几分,身上穿着宽松灰色卫衣,喉结到下颚的线条都是分明的,肤色比以前白,瞧着真像刚出社会的男大学生。
“这么好看?”微微上扬的语调。
“那确实怪好看的嘛,”徐轻也没遮掩,“……你大学时也这么穿么?”
“上课就随便穿穿。”顾明衍将袖口稍微往上带了带给她剥虾。
“我最近不想吃虾。”
“想吃什么?”
“想吃螃蟹。”
现在已经过了吃蟹的季节,十二月过后几乎一天比一天冷,徐轻平时喜欢抱着个暖水袋凑近电炉旁边看电视剧,手里还要捧上一杯热水。
“怎么突然馋螃蟹了?”顾明衍失笑。
弄倒是好弄,只是螃蟹性寒,他还真不知道她能吃多少。
“昨天看了个吃播,那个up自己煮海鲜粥,里面有虾,螃蟹,蛤蜊什么的,觉得有点馋。”
徐轻以为他或者宋名恩会来劝劝自己什么的,没想到第二天顾明衍还真帮她把海鲜粥弄来了,里面有她说的各种海鲜,用了姜丝做辅料,入口满齿鲜甜。
“好吃吗?”顾明衍问她。
“好吃!!”捣蒜似的点头,“我爸肯定也爱吃这个,他最近人老了开始挑食儿,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徐父徐母不打算放弃餐馆生意和现有的工作,基本就是二人得空了会去坐坐,吃吃饭帮帮忙什么的。徐爷爷大多时间都在后院儿那边约老太太跳广场舞,听听越剧吃吃花生,活得倒也自在。
所有人都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在一个很寻常的晚上撒手人寰,就连徐志回也不知道。
他第一反应是懵的,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那位安详的老人,体温冰冷了,也没有了呼吸,但面上是带着笑意的。
无病无灾,就这样在睡梦中与世长辞,而且估计是个甜甜的美梦,老人睡着了还忍不住微笑,面容安详,好像在从容地拥抱,和迎接死亡。
徐轻接到消息连忙赶回去,看到自己爷爷的一瞬间泪水掉落下来:“爷爷!”
“哭什么,这是白喜事。”何惠君拉过她的手,“你爷爷是寿终正寝,我们准备准备办丧事。老爷子生前喜欢热闹,我们也给他准备一个热热闹闹的葬礼。”
何惠君说话做事总是从容的,倒是徐志回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
他转过身,沟壑布满的面孔已然泪流满面。
爷爷活到八十多岁了,徐轻想,活到这个年纪的老人也有不少,但像徐爷爷这样无病无灾安享晚年的却是万幸。他早年喜欢收集字画,老了听越剧昆曲,一个人也能活得自在逍遥。
不少客人都说徐家这位老爷子心宽,但徐轻知道他其实是很爱和爱奶奶的。
他会给她念奶奶写过的诗,还会把奶奶的画像很小心地藏在书本的最里面。
很多人在珍视的另一半去世后活得郁郁寡欢,但爷爷没有,他像奶奶叮嘱的那样每天按时起床锻炼身体,手都打颤了还能练练字,他在用心地活过每一寸存在的光阴,因为他是在替两个人活。
“爸爸收集的这些字画该怎么办?”
“摆着吧,挂在这里也挺好看的。”徐志回说,“柜子里的东西也该整理整理。”
爷爷故去了,他的这些后人打开老人存放小物件的抽屉,发现里面除了婚书、红绳,还放着一叠用油皮纸包裹的信件,落款是“愤怒的tomato”。
谁能想到这样鲜活的文字竟然出自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之手。
前来悼念的食客和故友们络绎不绝,家里人怕徐轻累着,于是想法子让她多休息不要太过操持。其实宝宝也才将近两个月大,她吃什么什么香,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家围在屋子里给老人守夜,徐轻握住顾明衍的手,想到这么一个温暖的人就不在了,人没有灵魂,只是存在过然后消失。
“爷爷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明衍问她。
“爷爷以前……”徐轻回,“就我读书那会儿吧,我爸对我要求特别严格,爷爷总是护着我。”
“但听说爷爷从前对我爸要求也是很严格的,这叫隔辈亲。”她又补充,“但我爸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
徐志回:“……”他还听着呢。
几人守岁的气氛倒不像寻常人家,反倒是松快且温馨的。也没有一定说“守岁不能吃东西”之类,一来几人忙忙碌碌一天也累了,二来徐轻如今怀着宝宝,家里人都怕她饿着,哪儿能为了逝者亏待活人。
“今天‘为父’不跟你计较,”徐志回难得用词文绉绉,“想吃点什么?”
“……想吃烤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