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喝成这样,干脆住这儿吧!”霍睿言急忙追出。
秦澍回头,咧嘴一笑:“还嫌你我乱糟糟的传闻不够乱是吧?”
霍睿言无奈,方才是谁喜滋滋拎了条鱼,还言语暧昧,摆出一副特别“宠”师弟的姿态?
他抢至秦澍身侧,温言道:“我不大放心。”
秦澍迷离眼神暗带鄙夷,往他脸上淡然一扫:“我没醉!我喝得兴起,有些话痨……”
霍睿言忍笑,心道: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好端端的,为何打算回江南?”他忍不住开口问。
“累了,想家了……”秦澍被风一吹,酒意愈发浓烈,“虽然我不知,家在何处。”
霍睿言一愣,只见他默然回首,笑得惨然:“你大抵已发觉,当了这么些年的好哥们,我从未提起我父亲。”
印象中……有人传言,秦澍父亲出身低贱、体弱多病,为外祖父不喜,因而让秦澍跟母亲姓。
霍睿言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多年来半字未提,何曾想过,秦澍主动谈论此话题?
他正想劝慰两句,秦澍却再度抬眸望向苍穹下的孤月,嗓音轻如抚花之风,语气则坚定如磐石难移。
“我的出生……是个错误,可我希望以正确的方式活着。”
第一百零一章...
雾染霜林,漫山红橙黄褐叶片夹着青翠,在萧瑟秋风中相互触碰、摩挲,沙沙响出了离别之音。
静翕裹紧灰色外袍,于呼啸山风中步步前行,脑海除了山林声响,还有老师太的一番话。
这一日,她回净庵,将兄长调配的延寿药丸,赠予照顾她多时的两位师太。
庵中一切如旧,内里所居者大多淡泊喜乐,从容平和,待她温和客气。
临别之际,年逾古稀的老师太问了一句,“阿翕,你与熙明长公主尚有来往?”
过去一年来,静翕多次上山陪伴长公主之事,如实禀告过老师太。
出家人不考虑功名利禄,只以众生之缘和慈悲之心看待,未曾阻挠。
听老师太有此问,静翕微感狐疑:“老师太,请问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长公主入庵参拜,离开前,其中一位宫人问过你的去向……”老师太似是觉察出什么,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静翕知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偏僻的净庵礼佛,多半是想知道她的情况,才走了这一遭。
她心下歉疚。
诚然,她无意中窃听到太后和长公主之间的对话,即便未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也猜出,太后对哥哥有所不满,甚至起了杀心。
自那以后,她装病,没再赴长公主的邀约,找了个机会,和兄长碰面。
她没提及私下接触长公主的事,只与他分析利弊。
兄长本已受救命恩人的怀疑,且被连番试探过,迟早要被铲除。
得了静翕一番提醒,兄长开始着手离职准备。
静翕固然可呆在净庵避风头,但她好些年没与兄长作伴,到了京城聚少离多,自是希望生死相依。
兄妹二人在篱溪住了近三个月,不料竟被霍家的二公子寻到了。
听闻长公主的病情还没好,还时不时回北山居住,静翕放心不下,借着送药给老师太,前往北山打听。
辞别老师太,静翕本该南行回私宅,鬼使神差往山上走了四五里路,方觉自己走错道。
或许,相识一场,她欠那位多愁善感的长公主一句正式道别。
于是,她没折返回去,而是沿蜿蜒道路上行。半山关卡仍有不少守卫,大多数知她是长公主相熟的朋友,顺利放行。
临近,静翕忽地踌躇不前。
哪怕一次次说服自己,企图伤害兄长的是太后,不是长公主,她仍旧不愿与之有过多牵扯。
假若仅仅只有她们二人共处,确实没有民族之分、没有高低贵贱,可一旦掺杂了别的因素,性质有大不相同。
在两国即将恢复邦交之际,她这位来自五族的落魄少女,该何去何从,尚未有定论。
犹豫不决间,乌云随山风席卷而来,竟有下雨之征兆!
寒秋雨少,山中天气却是说变就变,若在这冷凉季节被雨淋一身,哪怕兄长医术再高明,她总得尝点苦头。
念及此处,她四处寻找遮风挡雨的场所,不自觉往当初避雨的山洞跑去。
厚厚落叶堆积山道,每踩一步,皆发出清脆声响。
快到达洞口,静翕不由自主记起与长公主初见时,冒冒失失冲进去,硬生生把人家撞翻的场景。虽觉不可能再遇同样的事,她仍禁不住放慢脚步。
然而,洞中情景却教她吓了一大跳。
比起先前空荡荡的小洞穴,这一次,竟莫名多了石座椅、竹竿、布帘、盘碗、灯烛、书册、油纸伞、蓑衣、竹筐等物。
莫非此处有人居住?